她的神經啪地一聲繃斷了。
媽媽呀,不是女兒不爭氣,而是對手太強大……輕飄飄的兩聲問,同一個字眼,就能當場把你女兒擊倒在地——打不過,我們應該如何做?
儘管心底這種呐喊已經瘋狂地來回刷了一千次屏,約露汀臉上的表情卻幾乎一點都沒有改變——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驚奇;或許,是因為驚嚇過度而麵部肌肉僵木了。
她就維持著這樣一張貌似僵木實則內心掀起了滔天浪潮的臉孔,語氣僵硬地回答道:“……不知道。”
她剛說完這個字眼,就感到身旁那個人的氣息微微一頓。
電光石火之間,儘管他什麼也沒有說,也什麼也都來不及表示,但是某種不悅的氛圍卻陡然從他身上升起,轉瞬間便裹挾了她的全身和意識。
她幾乎是本能一般地體會到他並不滿意自己這種敷衍和愚蠢的回答,某種奇妙的直覺在她心頭升起,推動著她幾乎是立刻又張開嘴,結果卻擠出一句貌似是補救、實則說完之後就讓自己悔到天邊去的話來。
“……不如……你教一教我?”
他的氣息陡然一沉,在半空中凝滯了短短的一秒鐘。這句顯然不在他們雙方預期之中的回答讓他似乎也感到有一瞬間的驚訝,但他又是何等聰明敏銳的人物,氣息一頓之後,他突然閉了閉眼睛,把前額微微低了下去,抵在自己放在她肩頭的那隻手臂上,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是真話嗎?”他低聲地反問了一句。
她剛剛還在為自己鬼迷心竅地答出那麼一句挑釁似的台詞而感到無比懊惱,此刻聽到這樣的問題,卻有如大腦突然被浸入一盆冰水那般,倏然清醒過來。
……這是你的真心嗎。他其實是想這麼問的吧。
在那一瞬間其實任何想法都沒有通過大腦,她已經毫不猶豫地憑著本心作出了回答。
“是真話啊。”她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不知為何,突然彎起唇角,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這麼回答大概是在作死吧……”她居然又補充了一句,好像也毫不顧忌自己這麼坦白地說出這種話,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了一樣。
“……可是即使這樣,也不能不說出真話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勇敢地抬起來,凝定在距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的那張麵容上。
那張麵容依然年輕俊美,陰鬱蒼白,線條深刻,一雙如同冷玉般的綠色眼眸深不見底。
“沒錯,這就是真話。這就是一直以來,我最想做到的事……”
自從他們相識之後,他們各自要麵對的情形好像就一直都不怎麼太好,生命裡充斥著被遺棄、被嫌惡、厭倦、冷漠、無情、背叛、欺騙、陰影、黑暗、監.禁、罪愆、生離死彆等等一係列足夠糟糕的字眼。更不要說什麼道德、節操、人品等等一係列的玩意兒,現在的他們誰也沒有那些了。
她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隱隱約約有個細小的聲音,在一遍一遍反複問著自己:
可是,不相愛,又有多糟糕呢?馬上就要死去,又有多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