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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想到這一幕,她的腳步稍微停滯了一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讓她不知道該感歎自己走夜路的時候看回想,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的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那應該是個年輕的男人,在黑夜裡喘著粗氣,立刻使得周圍的空氣都汙濁了幾分——他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就那麼突然出現了,徑直撲向她,陰晦的夜色下,他手上似乎有什麼反光一閃——
她的反應很快,立即將右手拎著的一袋子蘋果——是那種超市裡塑料袋封口的成袋裝——往那個人臉上揮去。咚的一聲,那個因為裝滿了蘋果而十分沉重的塑料袋劃出一道弧線,準確地撞到了那個人的臉上,那個人發出哦的一聲痛叫。
不過她是不會妄想靠著扔蘋果袋子就能阻止一個半夜裡出沒,不是打算劫財就是打算劫色,更有甚者說不定還是殺人狂魔的歹徒。趁著那個歹徒被蘋果袋子砸得一時有些暈頭轉向的時機,她迅速地轉身往來的方向飛奔。
那個歹徒雖然被蘋果袋子砸中臉——好像還砸得流出了兩管鼻血——但是他很快就恢複了凶神惡煞的樣子,而且因為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反抗而更加憤怒而凶狠了。
她能聽見那個歹徒追在她身後的腳步聲,他臟話不斷地罵著她,用各種惡毒至極的汙言穢語發誓著等到捉到她之後要給她好看。她頭也不回,壓根不理睬那些話,在發覺腳上的鞋子在阻礙她的奔跑速度之後,她毫不猶豫地踢飛了那兩隻涼鞋,赤腳在荒野上奔跑,徑直衝向那塊巨大的廣告牌那邊。
那塊廣告牌立在另一條大街旁邊——那條大街可比她公寓樓下的那條小馬路要繁華得多,由於那條大街的幾個街口之外開設著幾間風評不錯的酒吧,所以那條大街上經常是夜晚十一二點還能看到從酒吧裡剛剛出來,在街頭溜達著的酒客們。
而且事發突然,她距離那塊廣告牌的直線距離更近——她早就已經給自己在這片荒地上確定了幾個固定的路標,有的是一棵小樹,有的是幾塊堆放起來充作暫時的裝飾物的石頭——走到哪裡的時候遇襲的話,最佳的逃跑路線究竟是徑直向前衝到公寓大樓那裡,還是折向東邊的廣告牌和另外那條大街的方向更近,她都早就做好了預案。
她一路奔跑到距離那塊廣告牌已經很近了的地方,但是身後那個喘著粗氣的男人沉重的腳步聲也距離她愈來愈近。恐懼、緊張混合著因為飛快奔跑而幾近失速的心跳,令她一瞬間不可遏止地湧起了一股絕望感。
假如不能及時跑到那條大街上的話,她也還有最後的機會——問題是,那隻是一種她的構想,能夠真的奏效嗎……?!
這樣的念頭一瞬間浮上腦海。但她沒有驗證的機會了;因為下一刻,她突然聽見自己身後緊追不舍的那個歹徒驀地發出一聲慘叫。
她驚愕不已地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剛巧看到那個男人向前撲倒,黑夜裡人類的軀體沉重地砸向堅實的地麵,發出咚的一下沉悶的聲響。在他倒下去的一霎那,她仿佛看到他的後背上爆起一團小小的光芒,像是有什麼力量擊中了那裡。
她喘著粗氣,胸腔和心臟因為連續的奔跑而幾乎疼痛得快要爆炸,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再也難以抬起。她因為一瞬間的驚喜和極度的脫力而倏然停了下來,站在距離那個男人還差十幾步的地方,撫著胸口,因為岔氣而疼得幾乎要彎下腰來。
突然,一個冷漠而嘲諷的聲音在黑夜裡響了起來。
“呆呆地站在這裡等著被殺嗎,約露汀?”
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直跳了起來,但下一刻她就意識到這個人對她來說很安全——她的渾身在那一瞬間就幾乎因為極度的安心和放鬆而近乎脫力了,她不得不真的彎下了腰去,雙手撐著膝蓋,劇烈地喘息。
心臟仍然因為剛才拚命的奔跑而飛快且雜亂無章地跳動著。現在一旦鎮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從額頭到後背都滲出了冷汗。腳底火辣辣地疼著,剛才赤足奔跑在黑夜裡的荒野上,一定讓腳底已經被劃傷得不成樣子。她慢慢地抬起右手,把一樣東西又悄悄地順回了自己的褲袋裡。
那個人卻沒有立即走到她麵前來,而是繼續站在她此刻看不到的地方,仿佛正在冷笑。
“你正在藏起什麼凶器呢,約露汀?打算用那種可愛的小玩意兒來殺人嗎?”
她原本就沒有指望自己的小動作真的能瞞過他的雙眼——畢竟,他說過的,他是個神祇,而且他剛才在這種黑暗裡還準確地擊中了那個歹徒,那家夥現在撲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她無心再去糾正他故意叫錯她名字的事情,奮力地平複了自己的呼吸,才低聲答道:“……折疊刀而已。”
“哦?”他的尾音微微揚高,顯得極為感興趣似的。“你之前究竟把它藏在哪裡了呢,以至於你執意認為它會在你遭遇從哪個‘黑暗角落’冒出來的歹徒時會很有用,足以保護你自己?”
她起初想要誠實回答他這個問題,但不知為何張了張嘴,又把答案咽了回去,輕聲應道:“我猜你一定不會想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