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戰爭,約露汀。】
這樣的對白一瞬間就從她的腦海裡跳了出來橫亙在她心頭。她搖了搖頭,想搖掉這充滿冒險和不安的前景,這充滿蠱惑而迷人的言辭——她能夠辨認出那是他的聲音,在她所遺忘的記憶裡,對她說著:
【歸根結底,假如你自己不拿出勇氣來去戰鬥的話,你是不可能贏得最後的勝利的。這一點,你應當知道。】
……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努力去回想那些還是怎麼都想不起來的過去,但日常的生活還是得繼續。換言之,米斯緹必須繼續出去工作,偶爾在周末還要去教會所舉辦的跳蚤市場幫一幫忙,顯示出自己身為一個沒有正式身份的人,其實也是個好青年的樣子來。
所以這個周末,她一大早就出門了。現在她正在小鎮廣場上的跳蚤市場裡忙碌,擠出一臉溫順的笑容來,和那些熱情過頭的、樸實的鎮民們一邊閒聊,一邊替年老而行動不便的幾個老婦人照顧攤位。
當然這種跳蚤市場,除了偶爾有人會來淘一淘便宜貨——比如當初的她,二十塊錢就買了一張二手單人床墊,裡麵除了一兩根彈簧有點喪失彈性地支楞著,偶然會讓她睡得不適之外,總的來說還是挺好的——之外,就是小鎮居民們的一個社交場合。那幾位老太太擺出來的物品也基本上就是一些老舊的小玩意兒,或者自己結的絨線花一類的小手工藝品,標價也極其低廉,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走出家門,和老朋友們會一會麵,尋個樂子,如此而已。
所以她們到了現場之後,很快就把攤位放心地丟給了替她們看攤的米斯緹,走到一旁去三三兩兩地開始熱絡地閒聊。而米斯緹,也有大把的時間發呆。
現在,雖然她那些據稱的能力還是一點都沒有回來,但是她的腦海裡開始偶爾會掠過一些畫麵、對白和短短的片段了;雖然那些畫麵、對白和片段統統都是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並且永遠是沒頭沒腦缺乏前因後果的孤立存在,但她仔細地將之一一記錄下來,強行死記硬背固定在腦海裡,認真回想和推斷那些可能的前因和後來的發展,居然也成為一種稍微有效些的輔助方法。
……原來,那些丟失的東西,真的也是能稍微找回來一些的。隻是……以前沒有這樣的契機,這樣的決心,或者說——這樣的人?
可是,有一個這樣的人在旁邊……真的不知道是禍還是福啊……
自從上次他們兩人從看星星開始的和平交談演變為言語上的相互較勁為止,這兩周以來他們一直保持著一種極為尷尬不自然的相處狀態。
當其中一個人回到公寓的時候,另外一個早已在家的人最多也就是說一聲“啊”,而不像是之前好歹還會啊一聲之後追加一句“嗨”作為禮貌性的打招呼。
他照舊會挑剔自來水沒法喝,但他沒有再使喚她去替他買依雲——當然她也沒有主動買回來擺在桌子上。
他每天睡覺之前盯著那張劣質的單人床以及粗糙的床單時的表情仍然生動地表現出了他的嫌棄和鄙視,不過他也沒有再拿類似的話來諷刺她——當然她也充分做到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徑直爬上那張破沙發躺下。
她有幾次故意把晚飯做得極其難吃,烤糊了麵包,煎黑了牛排的一麵而另一麵卻還半生不熟帶著血絲;她甚至連配菜都放在鍋裡煮煮煮到像是專為沒牙的老太太烹飪的,不管是胡蘿卜、土豆還是綠葉菜都是又軟又塌快要變成糊狀物。但即使祭出了堪比英式黑暗料理的最高烹飪技巧,他卻再也沒有挑剔過這些黑暗料理,隻是平靜地坐在桌子旁邊,用最靈巧優雅的用餐技巧很快分解這些食物,然後一口口勻速吃掉,並且在這整個過程之中從頭到尾都麵無表情,活像一尊外形為蠟像的完美機器人。
換言之,上一次他們的正式交談,還要追溯到他那句“你真的那麼想知道答案?那麼你必須自己去尋找”。
米斯緹忍不住微微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