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說,“天哪,約露汀,你完全沒記住那首詩,就敢拿來賣弄?!”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絕對不會說出來,那首詩的原文是——“讓我不至羞辱您吧,父親,您在您的孩子們身上顯出您的光榮。”
Shame。這個字眼如同Proud一樣,都是他還是阿斯嘉德小王子的時代裡,繞不開的關鍵詞。
他曾經想以自己乖戾的作為來羞辱奧丁。也曾經想要證實自己才是那個更適合繼承王位的兒子,來讓弗麗嘉驕傲。但不管怎麼說,現在他真正失去了他的父母。羞辱也好、驕傲也好,擾動的隻能是活著的這些人的心,比如說他的,比如說托爾的,比如說——麵前這個愚蠢的妞兒的。
不知為何,他現在忽然想要惡劣地嘲諷一下麵前這個愚蠢的妞兒。也許隻有這樣做,才能讓他尋回一絲錯覺,仿佛過去的舊時光——那些在阿斯嘉德,父母雙全、光輝無限,還作為被寵愛的小王子而存在的時光,還依然留有一絲痕跡,能夠讓人回味似的。
因此,他順口就沿著她記錯了詩句這件事,借題發揮了下去。
“哦,愚蠢的妞兒——我本來還以為,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你能夠變得聰明一點呢——可是你再一次證明了你的無知。”他微微噘起薄唇,露出了嘲笑一般的神色。
“你一定是把那些死記硬背下來的詩句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愣了片刻,因為被這樣直截了當地指出自己對詩句記憶有誤而臉色漲紅了,顯得有點尷尬;但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好像終於有點惱羞成怒起來,大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我才沒有忘得差不多!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哦,中計了。
他得意地微微一掀唇,順口就說道:“‘浮雲對我說:我這就消失。’”
她果然又露出那種又驚愕又愚蠢的表情來。
“……什麼?!”她問。
他得意地歪唇一笑。
“證明給我看啊。”他說,忽然向她那邊傾身貼近她的耳畔;他那磁性優美的聲音,和著他說話間唇齒中呼出的氣息,吹拂到她耳中去。
“證明你沒有看上去那麼愚蠢——這樣我或許可以稍微考慮考慮如何從高天尊的必死賭注之中救你一命。”他悠然地說道。
約露汀:“……”
她被這囂張的提議弄得無言了片刻。然後,她輕咳一聲,開口了。
“‘黑夜說:我這就投入火紅的朝霞。’”
他眯著眼睛,微微一笑,重新向後又靠到了沙發的靠背上。
“‘痛苦說:“我要象他的足跡一樣保持緘默。’”他說。那副磁性而動聽的聲線朗誦著詩句的時候,確實比她乾巴巴毫無感情的複誦聽上去要優美一百倍。
他們現在在一句接一句地背誦某本詩集裡的某一首詩。而這種突如其來的角力,是他心血來潮開始的。
她發愁地想著,他到底看過多少本詩集呀?在她所學的全部詩篇背完之前,他能不能滿意並且停下這種知識方麵的碾壓,放過她呀?
然而她是不能不接招的。否則就會迎來新一波的嘲諷。雖然她不怕他的嘲諷,但他假如開始不悅的話,這個美好的夜晚就會全盤完蛋。
所以她隻好搜腸刮肚地找出了下一句,並乾巴巴地背道:“‘生命說:我在完美中死亡。’”
……這首詩到底在說什麼!
看到她一副更加心塞的樣子,他卻顯得十分愉快。
“‘大地說:我的光芒每時每刻都親吻著你的思想。’”他微微拖長了聲音,悠悠念道。
她一點都不懷疑,他擅自從第一句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把所有美好的句子都留給自己說出,而把最糟糕的句子都巧妙地安排給她來說——
她深吸了一口氣。
“‘愛情說——’”她遲疑了一下,覺得這句詩念出來好像有點羞恥play。可是此刻室內的氣氛好像也並沒有那麼糟,假如她快點接受事實的話,說不定還能讓她找到機會贏得對高天尊的賭注;但如果她貿然打破這種你來我往的默契較量的話,之後會發生什麼就很難說了——
她又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抬起頭來,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