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
他沉默良久。
最後,他終於聽到麵前仍然坐在椅子裡的那一個“自己”,在對他說話。
“……怎麼?你想好了嗎?”那個“自己”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他熟悉的、可惡的笑意。
他可不喜歡這個“他自己”把這種自己嘲諷彆人時慣用的語氣運用到自己身上。於是他下意識地用一種冰冷的語氣反問道:“想好什麼?”
那個“洛基·奧丁森”微一用力,從椅子裡站了起來。“他”合上了那本膝上的書,再回手把那本書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轉回身來,背著雙手,玩味地打量著他。
“留下來,說不定就能當上阿斯嘉德之王。去找她,說不定也隻是白白送死。……畢竟,她也說過,滅霸的計劃在一千四百多萬種可能的未來裡,隻有一次失敗了……那就是說,她和你——哦不,說‘我’也可以——一樣,都已經死過了一千四百多萬次。這一次,說不定也不例外……”
麵前的那個“自己”說得清晰而緩慢,審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慢慢在他的臉上滑過。他很熟悉這種說話與看人的方式,因為那就是他自己慣用的——每次想要威懾對方、引導對方沿著自己的目的進行思考和下決定的時候,他都會這樣做。
現在自己的那一套本事全部都反過來被用在了自己身上。雖然他不至於就此喪失抵抗力,但不得不說,那種感覺真的不太舒服。
洛基皺起了眉,毫不保留地露出了煩厭的神情。
麵前的那個“自己”笑了笑,微微偏著頭,就好像對他的厭惡之色一點兒都不在意似的。
“啊——”“他”說,“怎麼樣?做好決定了嗎?”
洛基冷冷說道:“你以為這麼說就可以讓我改變主意?誰會把光輝的前景丟在一邊,急著跑去送死?……啊,世界上可能也就隻有那個愚蠢的妞兒會這樣做了——”
他自己覺得這一番話說得十分有理有據,即使再強大的辯論者也不可能將他駁倒。
他可是馬上就要成為神王的人,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和麵前的這個外來者也不一樣!即使“他”也算是“自己”,他自認為自己也和“他”不一樣——畢竟這個世界才是他生長和生活著的原生世界,歸根結底,他自己是不會甘心就這麼被彆人入侵了生活、束縛了自由、分享了名譽與地位或無上榮光的,即使另一位同樣也是“他自己”,那也不行!
可是很奇怪地,麵前的“他自己”並沒有與他爭辯的意思。
“他”隻是奇怪地勾起唇角,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
“他”說:“……既然你決定留下,那麼我就去那個世界吧。”
洛基:“……”
他有一瞬間覺得不可思議。他覺得麵前這個“自己”一定是被什麼不知名的毒物汙染了,大腦也被腐蝕了。
他下意識反問道:“你?!你難道覺得急著去送死的命運更有前景?!”
那個“他”從容地微笑著,朝著他點了點頭。
“我還不至於連你對我的殺意都看不出來。”“他”居然意外坦白地說道。
“沒有了她從中調停,你和我遲早會有一個人把對方弄死。因為阿斯嘉德是不需要兩個洛基·奧丁森的。同樣,也隻有一個洛基·奧丁森能夠登上阿斯嘉德的王座。”他平靜地說道。
“因為對手是‘我自己’,所以我不能完全確定自己就一定能贏。這樣的話,我還不如離開這裡,在自己還活著、並且能夠完全自由支配自己未來的去向的時候,去看看她是怎麼把自己再一次弄死的……”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那雙綠眼睛微微抬起來,視線飄向遠方,就好像正在追憶著什麼似的。
“說起來,你已經見過了她死在自己麵前一次……現在想想,也許我再看上一次也沒什麼。”
“他”慢慢說道。
“而且,假如那些‘複仇者’們這一次想出了更為穩妥而宏大的計劃,說不定他們也有成功的機會……到了那個時候,我也可以在那場勝利中占取一部分。那個世界裡的阿斯嘉德之王,說不定還是我……”
“到了那個時候,我就會比你更有保障,更有信心……因為你在這裡,仍然將麵對一個滅霸有可能執行他那個滅世計劃的未來……但是我在那裡,卻能夠毫無阻礙地一直做這個阿斯嘉德之王,一直做下去,沒人能來挑戰我的位置……”
洛基:“……”
他覺得很奇怪地,他好像能夠理解麵前這個“自己”所有的思考脈絡。
但是好像又很奇怪地,他完全不懂麵前這個“自己”在說什麼。
留在這裡,這裡有母親,有未來的王位,有光輝的前程……他看不出有什麼去另外那個正在經曆一場毀天滅地的大災難的世界的必要。
那個世界裡,母親死了,奧丁也死了,據說托爾也少了一隻眼睛,雷神之錘甚至都被那個目前他還沒有見過的姐姐——死神海拉——給捏碎了……
然後還有滅霸。集齊了無限寶石,戴上無限手套,輕輕啪地打了個響指,世界就在他們眼前灰飛煙滅……
他也知道,麵前的這個“自己”擺出一副“隻要在那個世界裡我們戰勝了滅霸,那麼我就擁有比你還和平且光輝的前程”的態度,說得娓娓動聽,其實隻不過是想要騙他接受這種毫無根據的臆想。
他覺得自己需要再深入地思考。他也並不懼怕麵前的這個“自己”會趁著他思考的機會偷襲或殺掉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奇異的直覺,那就是——
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會有一個人留下來。同樣地,也一定會有一個人活著離開這裡,去親眼看一看那個糟糕的世界——那個,每個人說不定到了結尾都會死掉的世界。
他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地衡量一切得失與變量。可是他的大腦僵滯了,不再順滑地運轉著,充斥於腦中的仿佛是一大張巨幅的雪白幕布,像是中庭的所謂電影院裡的幕布那樣——上麵的畫麵是靜止的,然而電影院裡的喇叭還在工作著,循環地播放著一首歌。
【Hello, hello, little pri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