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邊,在德國長年特訓,如今已是國際上受矚目的年輕男網選手的手塚國光,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裡。雖然不知道出國前作為青學網球部部長的他,是什麼時候和代表冰帝女網部出賽的柳泉信雅熟稔起來的,但隻憑今天他是作為柳泉信雅登場的推薦者身份來看,也不可能指望他會反對由她來作為妹妹的對手。
而在他身旁,球場看台的觀眾席第一排,坐著幾位他當年解說全國大賽時已經很熟悉了的網球少年——不,事到如今應該至少可以叫做網球青年了。
那邊一字排開的是國家隊U-20年齡段一軍的幾名受人矚目的選手,包括當年冰帝學園的忍足侑士,四天寶寺的忍足謙也,還有兩位和這位剛剛邁上球場的前天才少女認真說起來牽絆更深的選手——當年和柳泉信雅打練習賽,導致她受到終結網球生命的重傷的前任四天寶寺網球部部長,白石藏之介;以及當年冰帝的第一人,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
隻看這些人的陣容,就知道是無法阻止柳泉信雅今天出賽的——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柳泉信雅果然如同傳說中那樣,腰部和肩部的傷勢嚴重到不足以打滿整場;畢竟他心裡也清楚她當年賴以成名的那些絕招,沒有足夠的腰部和肩部力量支撐,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放棄那些絕招,隻憑普通的抽擊、變線、削球等等技巧?……不,不,那樣是無法擊敗今天的妹妹的。畢竟妹妹已經是這個年齡段的國家隊一軍選手,不是能夠輕易以人人都會的普通技巧就可以贏過的那種人。
哲人站在場邊,感覺自己雙手的掌心裡漸漸沁出了緊張的冷汗。
除去一開始對於這位出乎意料的對手感到的驚異之外,妹妹並沒有對這個練習賽的對手安排作出異議——拒絕一位已經在國際上成名的選手為自己引薦的練習賽對手,無疑是不明智的。
而且對方即使擁有再高的天分和才能,眾所周知的身體狀況也已經不允許她百分之百地發揮出來——也許她連一半的才華都不能使用;這樣的對手,還是曾經擊敗過自己的對手,假如現在擊敗她的話,也許會重新替自己贏回名譽和自信。
大概是出於這種想法,妹妹走向球網前,友善地與柳泉信雅互相握手致意,然後各自回到了己方半場。
主審示意經過猜硬幣,由柳泉信雅率先發球。
然後哲人注意到,站在發球線後的柳泉信雅,在開始發球之前微妙地頓了一下,之後就好像漫不經心似的微微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看似是為了緩解數年後重新踏上賽場的緊張感、目光卻不著痕跡地向場邊的方向飄了一飄。
哲人都不用沿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知道那視線的終點都是誰。
……那群網球少年……不,青年吧。
起初他注意到這些青年的時候,他們還是一臉愉快地零零散散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的。但是現在主審分邊、球權已定,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他發現那些青年現在的排列組合有點變化了。
引薦柳泉信雅今天來和妹妹比賽的手塚國光,與柳泉信雅傳說中的前男友君跡部景吾並肩站在第一排的座位前,他們的身旁,作為柳泉信雅重傷時的比賽對手的白石藏之介,以及柳泉信雅在冰帝時代的同學忍足侑士和他的堂弟忍足謙也,也都紛紛站了起來。
說起來這些男子網球界的一流選手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一齊出現來支持柳泉信雅呢……?!這才是哲人感到最困惑的問題之一。
柳泉信雅失去了她那耀眼的才能固然可悲,但是即使她在擁有那些才能的時代,她的性格也不能說是多麼討人喜歡。
其實即使作為冰帝時代的隊友,川崎成美應該算是很了解柳泉信雅日常的人際關係了,她也從未說過柳泉信雅居然還能夠在那種漫不經心又目中無人的狂妄畫風之下,發展出什麼值得在今天現身支持她重返賽場的友情值來——哲人記得自己的妹妹甚至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八卦語氣,說過在冰帝大家都傳說著柳泉信雅與跡部景吾的交往隻不過是“上流社會那點裝模作樣的假麵”而已,“大家都知道這種事早晚會結束的”。
而後來,確實一切也全部都結束了。不管是那所謂的假麵交往,還是柳泉信雅的網球生涯。
誰能知道她還能夠從人生黑暗的深淵中艱難地爬起來,重新回到球場上呢?!
而且,她已經沉溺在黑暗的深淵裡那麼長的時間,已經作為一個偏激、尖刻、眾叛親離、對這世界都充滿敵意的蛇精病而存在了那麼長的時間……憑什麼她還可以贏回那些少年們的諒解、關切與友誼呢?!而那些關切與友誼,那些並不能輕易得到的溫暖,還能夠向著多麼不可思議的方向繼續發展呢?!又最終會生成一種怎樣美好的事物或結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