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緒頓時收住邁往清心殿的腿:“寡人……去花園處賞一賞風景。”
他命左右傳話禦膳房在臨湖的展卷亭中擺些茶果,又揮退其餘隨從,隻留一個邊乘隨行服侍。
通往內苑湖邊的小道清幽靜謐,邊乘乖巧地綴行於暨緒後方,不聲不響,幾乎覺察不到他的存在,被晨露浸潤過的花草香氣沁入肺腑,暨緒的胸懷終於明暢了些許。
將近湖邊時,遠遠飄來幾聲嬉笑。暨緒不由側轉身,邊乘立刻自他身後飛掠向那方。這孩子的身法確實不錯。
暨緒未來得及喚住他吩咐不必如此,遂緩步穿過低矮花叢,空地處,一名身著小吏服侍的男子和一個小宮娥瑟瑟匍匐。暨緒的目光卻定在了小宮娥身邊毛茸茸的一團上。
雪白的毛皮上點點墨斑,圓圓雙耳邊緣熟悉的黑圈,湛藍的雙眼,粗壯的四爪……
“圈兒?”
小雪豹喉嚨裡嗯咕一聲,盤在前爪邊的大尾巴輕拍地麵,藍眼睛裡泛出興奮的光彩。
暨緒驚詫:“你……真是圈兒?”
當年他離開學宮時,圈兒就是一隻半大的豹子了,如今更應該是頭威風凜凜的大豹,怎會縮小成這副幼崽模樣?
可世上應無兩隻花紋完全相同的豹子,看這毛皮斑點,圓圓的小臉,完完全全是圈兒年幼時的形容。
暨緒跨步上前,俯身抱住小雪豹,小雪豹的腦袋在暨緒臉上蹭了蹭,挺了挺胸脯:“東初……嗯,大王,我是圈兒。”
暨緒又驚又喜,不由得抱著它一頓猛揉:“乖乖,你怎的在這裡?又怎麼會說話了?!”
圈兒蜷在他懷裡,尾巴輕輕拍打他手臂:“我得了一個機緣,可以修仙,已曆了一劫,但化形之後得再從幼時成長,長得不如以前快了。這次辛館座來送信,帶我一同過來熟悉路徑。他要和那位掌禮令大人說話,彆人就帶我到這裡看風景了。”
口氣竟是極力顯示老練。
暨緒失笑:“你還在鴻儀館送信?”
圈兒點頭:“眾位師座說,此亦乃修行之一,又可多見世麵。我而今化形,更需得多學禮儀。”
什麼修行學習,忽悠傻孩子跑腿罷了。師座們還是一如既往地老奸巨猾。
暨緒捏捏圈兒的耳朵:“那你就跟著師座們好好修煉,快快飛升。”
圈兒抖抖被暨緒捏癢的耳朵:“嗯嗯,好的,東初……大王。”
暨緒再揉揉它的前爪:“什麼大王,而今你和我更算是同門,喊我名字即可。”
圈兒歪了歪頭:“不可,師座說了,要知禮儀。”
暨緒笑著再抓抓它耳後:“我說不必,即無需這些繁文縟節。”
跪在地上的小吏和小宮娥,站在旁側的邊乘皆目瞪口呆地盯著暨緒,暨緒亦才想起還有人跪著,抱著圈兒說了句平身,又一掃這三人。
“爾等怎的這般神色?”
他表情微一斂,三人方才回神,小吏和小宮娥麵紅耳赤地慌張低頭,邊乘亦滿臉通紅,定了定神,方才輕聲道:“陛下恕罪,小的們從未……從未見過這般的陛下,一時折服於陛下之風華……不覺失神,請陛下責罰。”
暨緒慣聽阿諛之詞,隻當這是句尋常的奉承,此刻圈兒在懷,顧不上多理會,隻隨便道了句:“如此,無需請罰。”
邊乘應喏,偷偷抬眼,小吏與小宮娥亦悄悄瞄向暨緒,隻見圈兒又蹭蹭暨緒的下巴,不由羨慕。
暨緒輕撫圈兒的脊背:“是了,你既會化形,現在能化否?”
圈兒嗯道:“自然能!”跟著身上光芒一閃,暨緒臂彎一沉——
邊乘、小吏和小宮娥皆抬頭,脫口驚呼。
一群暗衛及兩道身影立刻應著驚呼聲禦風而來。
“陛下!!!”
“王上——”
暨緒攬著懷中的白衣少年側轉身,正對上二舅震撼的視線。
二舅身後的師仲倒是神色依舊平和。
不愧是師相,從不會有齷蹉的誤解。
圈兒在暨緒的臂彎裡眨了眨眼:“大王,這幾位也都是高官大人吧。”站直身正色一拱手,“在下圈兒,見過各位大人。”
暨緒從容自若地鬆開圈兒。
眾人先向暨緒見禮,再與圈兒還禮。大閣老迅速綻開一個慈祥的笑容,雙眼雪亮:“小仙友無需多禮,老夫不過一閒人爾。請教小友尊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