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支公子知不知道經三公子化名查的,是哪些書冊?”
當今俗世以儒學為尊,習文者多讀儒書,科舉是儒學科,朝廷裡的文官大多是儒學生出身。朝廷設六大學宮、四大文館。學宮講授儒學,兼論各家。四大文館收天下典冊,門類倒是很多,也有道家的,但都是修身治世之類,修行秘籍應該沒有多少,更不會有經府弄不到的。
經三少爺去文館中,肯定是翻其他的書。
支存鬱搖首:“江寧文館確實能賣敝府幾分薄麵,有薦信的人前去,看了什麼,都隻有自己知道。在下僅能查到,他進的是史館與雜說館。”
史書、方誌、人物傳……史館中藏書的類彆。
雜說館,就是其他無法歸類的各種書都堆進那裡。
這兩樣重疊,就,很微妙哪。
我沒做聲,繼續聽支存鬱講。
“再過了約一個多月,經泓又寫信給我,信中說,他偶得一本書,裡麵功法奇妙,想與我共同參詳。”
支存鬱從懷中取出了一疊紙,展開。
紙上畫的小人擺著各種姿勢,或盤腿,或躺臥,或抱印,自然靈動,連簡略勾出的衣衫都十分飄逸。身上標注著點線示意經絡運行,旁邊簡略寫著運功的方法,字跡非常秀逸。
我對功法招式所知確實有限,易行扒開幾張紙,仔細看了又看:“這些……這些是心法修煉,弟子從未見過,太厲害了!”
他抓起其中兩張,雙目灼灼。
“這張,還這張,正是弟子參悟不透的地方,今日一看,豁然開朗,多謝公子!這絕不是什麼邪門歪道!”
支存鬱一臉平淡:“當然,這是經氏秘傳的心法。”
易行像被燙了一樣立刻放下紙張,臉頓時漲紅了。
支存鬱溫聲道:“小道友不必介懷,你並不知道這些是什麼。若追究起來,也是在下的事。這就是第二個蹊蹺了,經泓又說了一個謊,把自家的心法寄給了在下。實不相瞞,敝府研究過經氏的功法,經泓寄來的這些心法我沒見過,但修成之後是什麼樣,會衍生出什麼招式,我卻是能推演出來的,因此看出了這其實是經氏的秘傳心法。”
他收拾起桌上的紙,歎了口氣。
“不瞞二位,我當時把經三公子往壞裡猜測過。但我又想,以經府的地位,不應該做這種事,經泓也實在不像會使這種不入流詭計的人。”
我又點點頭。
偷盜他人功法,是很猥瑣很令人不齒的,若名門正派的弟子做了這種事,這輩子都會被同修唾棄。
若是經泓將自家的心法寄給支存鬱是為了陷害他和支家,手段太過下流陰毒,不像是大家子弟能做出的事,而且,也和他之前的行為不符。
“而且,這些字和畫確實是經泓的筆跡,若他另有目的,不會留下是他所寄的證據。我想了又想,始終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支存鬱便回了一封信給經泓,沒說破這事,隻寥寥稱讚了這心法精妙,正氣衝天。而後經泓未再回信。
“直到十幾日前,我忽然又收到一封經泓的信。”
支存鬱又從懷裡摸出一個信封,抽出兩張疊起的紙。
紙上字跡非常淩亂,但仍能看出之前那幾張畫上的字同為一人所寫。
【賢弟,愚兄或已不配與你兄弟相稱。
兄已昏亂,或是錯了。
兄不敢,不想,不願。
何為真,何為假,何為……
若是兄不配存於這世間,便隻當你我從不相識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