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承綬微微遲疑:“我聽說,掌門似乎……掌門覺得,我們的信息,應該讓冷家染指嗎?”
帥望問:“你覺得呢?你出自冷家,我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冷承綬道:“這個消息網的建立,掌門花了很多心血,於國於己,都是不能放棄的,經濟與軍事命脈,豈可輕付他人,不但掌門會擔心,那些冒著生命危險在傳遞消息的人,也會心生疑慮。我知道咱們的線人裡,有冷家原來部署的人員,但是不多,也不在關鍵位置。請掌門把他們剔除在整個網絡之外,至少,他們存在與否,不能影響整個運作。這樣,一旦冷家有什麼變故,我們還可以保全自己的網絡。屬下料想,冷家是絕不願再追加資金的,二萬兩銀子,如果所有查詢南國貿易消息的人都花錢購買消息,恐怕不隻這個數。所以……”
帥望沉默。
冷承綬道:“當然,作為冷家的一部分,凡是國家與武林需要,長老與掌門,都可隨時調取任何信息。這樣,可以最好地保證人員與信息安全。”
帥望微微有點詫異,冷承綬一向沉穩謹慎,很少這樣主動發表自己的看法。
他想了想:“前方有人反饋什麼消息了嗎?”
冷承綬道:“我還沒收到。”
帥望點點頭:“如果收到任何反應,及時報告。”
冷承綬道:“是。”
帥望半晌:“那麼,你是覺得,這次討論讓你感到整個信息係統可能麵臨問題嗎?”
冷承綬道:“這件事本身倒不嚴重。掌門或者能把這件事壓下去,我懷疑,未來的掌門是否願意或者有能力把這件事壓下去。既然有人注意到這個問題了,要麼,掌門在任時就把事情定下,讓冷家所有人都同意掌門的處理,不再進行討論,要麼,就得準備應付,可能發生的任何變更,畢竟,後方隻是冷家一些人在爭論權利與利益,而前線的教徒是用生命在為國家為魔教效力。”
帥望問:“其他人呢?你知道還有什麼人也是這樣的意見?”
冷承綬微微不安:“教裡其他堂主,對於公開經濟信息這件事,都覺得不太公平。嗯……少教主的意思,也是這樣。”
帥望笑笑:“小念也跟你提過?”
冷承綬道:“少教主說,我畢竟也是冷家人,提起這個話題比其他魔教的人,要容易點。他讓我有機會提一下。”
韋帥望無奈地支著頭,忍笑:“這臭小子。”居然不自己來說。小念雖然一直一本正經努力做大人狀,可是在他爹眼裡,他永遠是小孩兒,再加上他爹對他處理武林事務的方式一直是笑笑我不說話的樣子,他自覺自己對親爹沒啥影響力,所以經常找個有影響力的人去說。帥望倒也覺得,好吧,這樣也行,直接笑出來畢竟太傷人。
冷承綬繼續不安地看著韋帥望,我靠,我知道我被派來頂雷了,但是我不能說不啊,少教主可不好惹了。
帥望道:“還有嗎?”
冷承綬想了想:“掌門,可能是我多心,田六善好像,對我們知道的信息,感到非常震驚,有幾次,他有意提及,好像想打聽點什麼。”
帥望皺眉:“老田人挺好,真挺好。所以,挺好的人,難免會心懷故國。你防著他點,也彆冤了他。”
冷承綬道:“田六善商業頭腦靈活,商路也熟,難得為人勤勉忠誠,他對掌門當年相救一直感恩戴德,我們的合作一向很融洽,我覺得,再找這樣能乾的人,也很難。所以,如果我查到什麼,如果沒有造成什麼傷害,我會密報給掌門處理。”
韋帥望道:“你要能處理,自己處理也可。我同意你的想法,他是個挺難得的合作夥伴。”
冷承綬道:“謝掌門信任。我會小心慎重。”
帥望道:“你的意見我知道了,你寫個處理方案給我,儘量不要變動太明顯,看起來像正常調動,把冷家的線人單線處理。從大局上來看,魔教與冷家相互隔膜越深,越容易產生猜疑,產生矛盾。所以,要預防意外,但是,合作依舊要繼續,彼此敵視,會削弱整個北國武林。”
冷承綬點頭:“是,我隻是說一下我自己的問題,掌門是從全局考慮做出決定,不管掌門如何決定,我都會認真全麵地執行。”
帥望微微歎息:“我也覺得,最難的是權衡利弊,希望能得到最好的結果,實在無法判斷,最好彆選擇最糟的。”
冷承綬微微停頓一會兒,輕聲:“掌門處置問題,已經是非常克製與謹慎了。”
帥望微笑:“小子,長大了,說話做事都挺有個樣了。”
冷承綬微笑:“想起當年,我魯莽笨拙,一再在掌門麵前出醜,真是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了。”
帥望道:“你那時還小,也沒做過什麼事,就派你單獨去守護京城城門,是難為你了。”
冷承綬道:“多虧掌門的耐心和鼓勵,我也是覺得,反正也是出儘了洋相,這樣掌門也能容我,我就老老實實地做人認認真真做事,心裡倒也踏實了。”
帥望笑道:“我不敢掠美,你小子在我眼裡一直是世伯家裡的小孩兒,我才不會派你去做危險的事,是黑狼覺得你行。我老友還挺有眼光。”
冷承綬微笑,嗯,是黑狼覺得他行,不過他搞砸了,韋掌門卻依舊覺得他還行,這就更難得了。他爹不過是韋帥望一熟人,一年見兩次麵,當初還是敵人,抓捕韋帥望時他爹有出手呢。平白無故去托孤,人家就收下,一直保護教導提拔著。所以韋帥望再親切,他也不敢放肆,總覺得欠人老多錢了,簡直就不知怎麼還。
帥望若有所思,半晌,問:“下屆選掌門,你有沒有想法?”
冷承綬道:“我對掌門的安排沒意見。”眼睛微微一劃,嘴裡說沒意見,眼神卻是我有點看法。
帥望笑:“說說。”
冷承綬道:“有掌門您把舵,應該沒問題的。冷如切這個人,是極聰明的,一點就透。”就是不點就不透。
想了想:“人情世故上,還比較……方正。為人也坦誠,掌門帶他幾年,應該不會……”
韋帥望笑慘了:“你說話有意思,嗯,繼續……”
冷承綬臉就紅了,尷尬地賠笑。
帥望道:“你也坦誠點說,不要緊的。”
冷承綬笑:“他人挺好,功夫也高,執掌武林,恐怕還不夠手腕。當然掌門願意幫他就沒問題。”掌門把狗放那位置上都沒問題,真的。而且我覺得掌門可能並不想讓手腕足夠圓滑且強硬,足以獨立執掌武林的人上台。
韋帥望問:“還有更合適的人嗎?”
冷承綬想了一會兒:“冷文河能配合得更好,但是他私心挺重,我覺得……”笨點也比奸滑的放心吧?冷文河自己有一堆兄弟啊,到時人家會安排自己人。而冷如切的自己人正是韋帥望的兄弟。冷承綬果斷否決了冷文河:“不過這個人沒有什麼大局觀,他處理具體問題時與人溝通的能力很不錯,但是如果讓他做掌門,我覺得他從沒考慮過冷家這個集體的任何利益與前途問題。冷文穀跟冷如切有點相似,同人溝通上,有點問題,我感覺,他能理解比較複雜的關係,但是說話的態度方式,並不總是很恰當,人稍傲慢了點。冷訥其實也挺有主意,隻是年紀還是太小了點。”笑笑:“韓笑其實各方麵都能勝任……”不過大家都知道那是個紙糊的燈人啊,風吹就倒。
帥望笑問:“你呢?”
冷承綬大吃一驚:“我?”瞬間思維堵塞了,掌門這是啥意思?難道問了一堆是問我要不要參選?那他是希望我參選還是問我的意思,還是想讓我陪個綁啊?掌門覺得冷如切這次錯出大了?一頭汗,我去,掌門也不是對誰都寬宏有耐心啊!一件事處理不好,立馬就換人啊!
帥望道:“你覺得你自己怎麼樣?”
冷承綬道:“我自己,我隻是儘心儘力希望能報答掌門知遇之恩,我自知能力有限,完全不敢有其它奢望。”
帥望道:“你又來了,繼續說人話。”
冷承綬苦笑:“我功夫普通,人也笨,做堂主已經戰戰兢兢,再高的位置,想也不敢想,掌門這麼問,我隻覺得害怕。”
帥望道:“我覺得你行,你願意試試參選嗎?”
冷承綬良久:“掌門是覺得,冷如切還不足以托此重任嗎?還是,參選的人多一些比較好看?如果掌門要求我參選,我當然要聽掌門的命令。”
帥望道:“我是會給一些我覺得可以的人,更多的機會,我也有給你機會。但是我並不會指定繼承人,也不會左右選舉結果。”
冷承綬想了想,那就是公平競爭的意思?我有啥能力啊?聽話辦事?人家冷如切也聽話啊,人家還有兩個強大的師父,我有啥啊,我爹功夫廢了,我叔叔們都是縮著脖子凡事等我出頭的,再說我現在收入不錯,做堂主剛上手,我去當掌門,一年五萬兩收入,周圍一堆我惹不起的大爺,我是找罪受啊。
冷承綬道:“掌門,我個人意願,是希望安安穩穩在教裡做個堂主。如果掌門命令我參選,我服從命令。但是,我並不認為我有這個能力。”
帥望道:“我師爺提到過你,如果你擔心缺少支持,將來,我同他都會支持你。”
冷承綬想了想,嚶嚶,你師爺的支持,那跟親爹師父親兄弟之類的支持是不一樣的,我們到底隔了一層呢,他對我爹的支持,就是那種實在不行可以舍棄的支持,到我這兒就更弱了,不行啊,這事真不成:“掌門,我真的沒那個能力。如果可以,請掌門不要這樣安排。”
韋帥望微微失望,忽悠失敗。其實冷承綬可能辦起事來更周到踏實,但是,確實,沒有強大的親友團,當掌門是挺為難的。如果真有遠大的抱負也行,冷承綬人比較現實,帶不來真實的權與利的位置,他不願冒那個險受那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