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不娶?她還不嫁呢。……(2 / 2)

攻玉 凝隴 4661 字 5個月前

醫官們個個束手無策,滕玉意情急之下給父親送信,求父親儘快想辦法。

自從阿娘去世,滕玉意因深恨父親甚少與他寫信,接連幾回求父親,都是為了姨母的病。

父親果然趕回了長夜,並在當夜請到了尚藥局的餘奉禦私底來診脈,可惜還是晚了,姨母的病損及了根本,拖了這些時日,已是醫石無用。

姨母走的那晚,姨夫和表弟在棺槨前哀哀痛哭,滕玉意木然跪著,心知哭也沒用,五歲時就已嘗過這滋味,哪怕她哭得撕心裂肺,母親也隻是無聲無息地躺在棺槨裡。

記得母親去世那晚,她站在靈堂裡,用小小的手拍打冷冰冰的木板。

“阿娘,阿玉再也不惹您生氣了。”

“阿娘,阿娘起來看看阿玉。”

府中太亂,滕玉意趁下人們不注意爬上了棺槨,母親身著盛裝,鬢邊貼著花黃,那張安靜柔美的麵龐與平時沒什麼兩樣。

她笨拙地爬進去,衝母親伸出胖胖的胳膊:“阿娘,抱阿玉睡覺覺。”

母親不理她,她小聲啜泣,把自己的腦袋貼到母親胸前,握緊小拳頭說:“阿娘彆生氣,阿玉乖,阿玉幫阿娘打壞女人。”

她幻想醒來母親就會理她了,依偎在母親懷裡,不知不覺睡著了。

也許是心裡的祈禱起了作用,半夢半醒間她跌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可等她充滿驚喜地睜大眼睛,對上的卻是父親滿是胡茬的憔悴臉龐。

父親表情哀傷,眼眸裡布滿血絲,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歲。

滕玉意怔忪了一會,猛然想起父親身邊的那個女人,不由哇哇大哭起來:“我不要阿爺!阿爺是壞人!我不要阿爺抱!”

父親潸然淚下,雙膝一矮,抱著她跪到棺槨前,無論她如何哭鬨,都沉默得像一座山。

她大聲抽噎,在那一瞬間,終於意識到母親再也回不來了,恐懼的滋味無限擴大,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她踢打父親,放聲尖叫:“阿爺是壞人!是你害阿娘生的病!”

回憶到此處,那種悲涼憤懣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來,忽有人在耳畔喊:“阿玉,阿玉!”

滕玉意回過神,看著姨母那張跟母親相似的臉龐,心裡填滿了酸楚,她嗚咽著紮進姨母懷裡:“姨母。”

杜夫人呆了一呆,表情隨即溫柔下來,抬起手來像哄孩子似的,一下下輕撫滕玉意的後腦勺:“好孩子,這是怎麼了?定是那怪物把你嚇壞了,有姨母在,什麼都彆怕。”

滕玉意環顧四周,她們剛進屋,藺承佑給的藥瓶就在手裡,隻一怔,就迅速平複了心緒,打開瓶蓋,一下子倒出三粒丹藥:“姨母,我們先分頭服藥。”

杜夫人喜不自勝,“哎”了一聲,自去安排。

端福躺在廊廡下,滕玉意拿著藥去外頭救人,董縣令家的管事娘子三步並作兩步奔上來,乾巴巴笑道:“滕娘子,方才老奴說錯了話,老奴給娘子磕頭賠罪,但我家二娘急等著救命,滕娘子快把丹藥給老奴吧。”

滕玉意橫她一眼,這主仆倆缺德事沒少做,依她看一點都不無辜,但畢竟是一條人命,公然見死不救好像有點說不過去,於是微微一笑,慷慨地打開瓶蓋,誰知隻倒出一粒藥丸,裡頭就空了。

受傷的還有兩人,一粒可怎麼分?管事娘子麵色變了幾變,那邊隻是個老仆,死了也沒什麼了不起,藥既然隻有一粒,當然要留給她家二娘,於是趕忙上前搶奪:“老奴先替二娘謝過了!”

不料滕玉意身子一偏,抓著那藥就奔向端福。

管事娘子目瞪口呆,眼看滕玉意一溜煙跑了,她氣急敗壞跺跺腳,回身下了台階,眼含熱淚望著藺承佑:“世子,我家二娘命在旦夕,滕娘子拿了你的藥卻不肯施放,豈不白白辜負了世子的高義之舉。”

藺承佑毫無反應,管事娘子咽了口唾沫,明知那邊有妖怪,仍硬著頭皮捱過去。

“世子,那丹藥……”

說話時無意中往庭中一瞟,不由嚇得一哆嗦,隻見安國公夫人的臉說不出的怪異,乳白色底子透出光光的亮彩,不像人的麵皮,倒像上等的邢窯白瓷,眼眶有如抹了豔色胭脂,醺醺然透出猙獰的醉意。

安國公夫人嘴上貼著符紙,隻恨口不能言,盯著藺承佑瞧了片刻,忽然無聲笑了笑。

她這一笑,庭院前的帷幔無風自起,黑雲從四麵八方湧來。

管事娘子雙腿直發軟,這情景讓人想起風中搖曳的牡丹,那張臉之前有多美貌,此時就有多瘮人。

正不知如何是好,腳下突然傳來異動,低頭一瞧,地底下鑽出好些五顏六色的花枝,枝葉簌簌搖晃,像在聞嗅著什麼,扭頭發現管事娘子,爭先恐後湧了上來。

管事娘子嚇得連連往後退,然而那花枝順著腿就往上爬,越掙紮纏得越緊。

“世子,救、救命!”

藺承佑臉上那抹謔浪的笑不見了,飛身躍到屋梁上,一言不發環顧四周,直到管事娘子嚇得屎尿屁都要出來了,才擲出一張符:“可以滾了嗎?”

那道符擊到院中,濺出陣陣焦臭味,花枝躲閃不及,一大半被燒得焦黑,剩下那些吃了教訓,齊齊縮回地底。

管事娘子腳下一鬆,忙不迭爬回廊廡下:“滾,老奴這就滾。”

她心知藺承佑早就可以出手救她,無非嫌她礙事才叫她吃苦頭。都說這位世子不好惹,今晚算是領教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