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敢算……(2 / 2)

攻玉 凝隴 6599 字 5個月前

兩人起身拍拍膝蓋,這書記載了天下的道家至寶,上至驪龍之寶,下至城隍之印,可謂無一不具,就連成王殿下那把聲名赫奕的“赤霄”也在其列。

書卷是打開的,可見師兄回觀後早就查過了。

“滕娘子那把翡翠劍能斫下魔物的肉軀,想來絕非凡物,可是我翻遍了《無極寶鑒》,卻找不到關於這柄劍的記載,她阿爺滕紹每年都會回長安述職,若他得了這樣一柄寶劍,長安城多少會傳出風聲,但連青雲觀都未聽說過此劍,可見滕娘子未必是從她阿爺處得的,你們直接問那劍的來曆,她不見得肯說真話,今日你們去了,用我的法子把她的話套出來。”

棄智和絕聖心裡泛起了嘀咕,這翡翠劍雖說稀奇,比起觀裡那些寶貝不過是騏驥一毛,不知師兄為何如此感興趣。

藺承佑似乎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用戒尺輕輕拍了拍他們的頭:“昨晚在紫雲樓,眾煞從地底鑽出後,一度拋下你我,轉而去追廊下那群人,當時我以為它們是奔著那些傷者去的,事後才想起那些煞物都是草木所化,傷者已喪失神智,不至於引得草煞拋下近處的活物去追趕,因此一定有彆的東西強烈吸引著它們。想來想去,那群人當中,隻有一把翡翠劍最特彆了。”

棄智納悶撓頭:“不對啊,逢上這樣的法器,煞魅往往避之不及,怎會主動湊上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要弄個明白。”

兩人心裡有些疑惑,僅僅隻是想知道那把劍的來曆麼?就這麼饒過滕娘子好像不大符合師兄的作風。

藺承佑抬眸看他們,忽然笑了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

聽完藺承佑的一番交代,絕聖和棄智小臉糾結成一團。

“但是、但是滕娘子好像不那麼容易上當。”

“我問你們,她想要什麼?”

兩人愣愣地說:“想要蟲子。”

“……”藺承佑,“你們說蟲子就是蟲子吧,既然有貪念,就不怕她不上當。”

他不懷好意地笑笑,敢算計他的東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兩人把藺承佑的話牢牢記在心裡,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道袍都濕透了。

回到經堂,安國公杵著拐杖迎上來:“老夫已經量好內子雙足的尺寸了。”

一麵說一麵將畫好了腳印的箋紙遞給藺承佑,藺承佑剛接過,淳安郡王就放下茶盞道:“剛才絕聖說的那個滕娘子,可是滕紹的女兒?”

藺承佑故意道:“誰?”

淳安郡王道:“你彆裝傻,我都聽明白了,滕紹於我有救命之恩,你找彆人麻煩可以,千萬彆找滕家人的麻煩。”

藺承佑口中“嘶”了一聲,以手抵額,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淳安郡王氣笑:“你瞧瞧你,每回說到正經事你就如此。”

藺承佑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餘-奉-禦。”

淳安郡王麵色一變,藺承佑的神色顯然不對勁,安國公摔開拐杖攙扶藺承佑,然而遲了一步,藺承佑捧住額頭,一頭栽倒下去。

絕聖和棄智一個箭步衝上去:“師兄,你怎麼了?”

餘奉禦急聲道:“世子舊疾發作了,昨晚聖人聽說小世子受傷,早就憂心此事,沒想到這麼快就起病了,快、快把世子扶到榻上。”

淳安郡王扶著藺承佑沉聲道:“以往不是每年都要到四月才發作,為何今年提前了這麼多日子?”

絕聖和棄智惶惶不安,昨晚師兄跟老妖交手的時候傷了肺腑,回來後一直未騰出空檢視自己的傷勢,他們本就擔心師兄牽動舊疾,這一耽擱果真提前發作了。

藺承佑緊閉著雙眼,才一眨眼的工夫,白皙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珠,這病發作起來又凶又急,他腦袋中活像有一根尖銳的錐子在死命攪動,劇痛難忍,無休無止。

他痛得說不出話,隻能在榻上翻來滾去,幸而腦子還算清醒,趁尚未喪失意識前,他勉強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前襟。

絕聖和棄智看得真切,心急火燎從藺承佑的衣裳裡頭取出一個玉露瓶。

餘奉禦剛顫著手打開藥箱,見狀眼睛一亮:“速速化開給世子服下。”

這頭服下藥,餘奉禦取出一包銀針,叮囑淳安郡王道:“殿下幫忙扶好小世子,施針時萬不可妄動。”

藺承佑麵色慘白,一聲也不吭。短短一瞬間他衣裳裡外都汗濕了,眼下勉強還能按耐自己,可要是再痛下去,難保不會失去神智掙紮起來。

淳安郡王麵色凝重,依言扶住藺承佑。

滿屋子的人都憂心忡忡,幸而醫治及時,待餘奉禦施完最後一針,藺承佑的眉心總算舒展開來了。

安國公拭了拭汗:“好了,見好了。”

淳安郡王鬆了口氣:“年年發作,年年都要被這小子嚇一回。不過今日這遭委實太突然,沒到三月就發作。要不是餘奉禦在這,有你受的了!”

藺承佑仰天躺在榻上,懶洋洋把手背擱到額頭上:“提前痛完了,四月就不必疼了。”

淳安郡王扭頭看安國公和餘奉禦:“你們看看,先前疼成這樣,回頭就沒事人似的,剛才就讓他多疼一陣長長記性。餘奉禦,這病就沒法子根治麼?”

“如何根治?能有法子克製就不易了。”

藺承佑翻身坐起,衝絕聖和棄智擺擺手,意思是他好了,要他們趕快去滕府辦事。

絕聖和棄智又捱了一陣,眼看師兄言笑自如,這才告辭退出,這時側室門豁然打開,兩個護陣的老道急匆匆出來道:“不好了,大師兄,定魂香忽明忽滅,清心符也快用完了。”

眾人一驚,藺承佑斂了笑意,衝絕聖和棄智招手道:“你們兩個先寫幾張清心符再走。”說罷起身快步入了側室。

絕聖和棄智把朱砂和筆硯攤在條案上,一個磨墨,一個寫符。

餘奉禦將銀針收入箱篋內,問淳安郡王:“殿下若是知道世子起病的緣由,能否仔細說說。”

淳安郡王望一眼緊閉的側室門,微微一笑:“此事說來話長,承佑向來最忌諱旁人提他這毛病。“

餘奉禦道:“餘某並非存心打聽私隱,一切全為了給世子祛病,清虛子道長如今不在長安,聖人將世子的病托付給餘某了,但餘某對世子因何染病仍不明就裡,這回誤打誤撞解得及時,往後誰知會如何?所以殿下不必有顧慮,隻管將這病的起因告訴餘某便是。待會世子出來,餘某還會再當麵問一遭。”

淳安郡王擺手笑道:“不用問,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不過餘奉禦說的對,治病需尋本溯源,一味瞞著的確不妥。”

邊說邊用銀笊籬舀起一勺淺緗色的茶湯,挽住袍袖給餘奉禦斟茶,動作不疾不徐,姿態異常清貴。

絕聖和棄智大氣都不敢出,淳安郡王是成王的弟弟,但兄弟倆並非一母所出,當年瀾王在原配去世多年後,又娶了一位繼室,淳安郡王就是那位繼室所生,他名喚藺敏,人稱敏郎,足足比成王小了十六歲。

正因如此,淳安郡王雖是師兄的皇叔,卻隻比師兄大幾歲,平日跟師兄相處起來,不像長輩倒像兄長,師兄小時候的事,他比誰都清楚。

每回見到淳安郡王,絕聖棄智都覺得他芳蘭竟體,溫然如美玉,隻是淳安郡王是出了名的慢性子,這回也不例外,兩人等了又等,始終未等到他開口。

餘奉禦慢慢品著茶,看樣子也不急,眼看一盞茶都要喝完了,淳安郡王才悠悠然道:

“此事說來話長,承佑剛生下來的時候,清虛子道長就給他卜了一卦,說承佑處處順遂,唯獨姻緣不順,日後他會在某位小娘子身上狠狠栽跟頭,並且此事無法可解。這件事本來瞞著承佑,沒想到承佑長到七八歲時,自己學會了卜噬,有一回他為了好玩給自己卜了一卦,結果跟他師公當年算出來的卦相一樣。

“承佑自是不願相信這種事,就跑去找清虛子道長給自己卜卦。

“清虛子道長非但不肯,還將承佑痛斥了一通。”

說到這,淳安郡王笑了起來:“那陣子承佑正好在崇文館念書(注),因為死活不相信卦相上說的話,他沒事就給自己卜上一卦,結果次次都是一樣的結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這些私底下的舉動被人瞧見了,那些常跟承佑在一處玩耍的夥伴,就總拿此事取笑他。

“不久之後,承佑隨成王妃去臨安侯府赴宴,老侯爺正逢期頤之年,聖人親自賜賞問安,那一日,不但長安城大半的卿庶人家前去慶賀,外地也來了不少賀壽的官員,因此賓客足有數千之眾,在臨安侯府中,承佑遇到了一個揚州來的女娃娃。

餘奉禦道:“揚州來的女娃娃?”

淳安郡王嗯了聲:“那女娃娃不知是誰家的,才四五歲,不愛說話,懷中抱著個破舊的小布偶,開口便是揚州口音,當時承佑跟夥伴在花園裡玩耍,射箭摔跤玩膩了,就提議到園子裡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