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千 一個討債鬼的故事(2 / 2)

有姝 風流書呆 3524 字 7個月前

開元寺的香火還是那般蕭條,寺內屋舍年久失修,已是破敗不堪,許多僧人受不得苦,紛紛還俗去了。有姝和自家主子居住的小院因無人打理,連瓦沿上都長滿了蒿草,鳥兒藏在蒿草裡築巢產蛋,到了春夏兩季便鶯啼陣陣,雀鳴聲聲,很有幾分野趣。

這日,姬長夜,也就是當初的少年,正站在書桌後練字。他氣質儒雅,麵容溫和,一筆狂草卻大有氣吞山河,威震八方之勢。阿大湊近了細細一看,乃是“扭轉乾坤”四字。

姬長夜放下毛筆,習慣性的去看角落,卻見有姝嘴裡正含著一枚蜜餞,將腮幫子頂起一個小鼓包,本就未曾退去嬰兒肥的臉龐越發顯得逗趣可愛。然而更令人忍俊不禁的還是他的動作。他竟捏著一枚繡花針,熟練的穿針走線縫製衣物,若身穿花花綠綠的襦裙,儼然就是個小姑娘。

姬長夜以拳抵唇,低低笑了兩聲,這才招手喚他過來,“有姝,看看你長高沒有。”

有姝放下針線,走到書櫃邊站定。他已經長大了,看向主子卻還是需要仰視,為對方戴發冠依然得踮腳,此生怕是毫無趕超的希望。他背抵書櫃,站得筆直,滿懷希冀的詢問,“長高了嗎?”

姬長夜用匕首在書櫃上做了一個記號,頷首道,“長高了一寸,不錯。”

“才一寸?”有姝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轉身自己比劃了一下,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

“一年長一寸,還有五年可長,或許能及我耳際。”姬長夜揉弄少年柔軟烏黑的發絲,臉上滿是溫柔寵溺之情。將一個奶娃娃精心喂養成秀麗無雙的少年,那種滿足感雖比不上暗中翻攪天下大勢的暢快,卻也彆有一番滋味。若在喂養的同時得到對方的全部感激與熱愛,便更讓人無法放手。

姬長夜有些上癮,是故,當得知自己的布局已開始奏效,竟不知該如何抉擇。他找了個借口遣走有姝,擰眉道,“上京有何異動?”

“這是剛到的書信,皇太後與皇上正為七皇子的屬地問題展開博弈,想來不日便會召您回京。”阿大奉上一封密函。

姬長夜展開書信細看,眉頭非但未曾舒展,反而皺得更緊。

阿大不知他在憂慮什麼,偏要戳他的痛處,“主子,咱們什麼時候把有姝送回王家?若是您開口,他定然為您肝腦塗地。王象乾如今是太子的心腹,若扳倒了他,定能重創太子一係。”

培養一名暗探,繼而將對方送到自己的敵人身邊,這種事於姬長夜而言已是稀疏平常,無需掛懷。但輪到有姝,他卻遲遲拿不定主意。有姝的確很聰明,尤其是讀書習字,幾乎一教就會,舉一反三,但在人情世故方麵卻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他從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亦不明白何謂人心險惡,將他送回王家,麵對後宅的陰私與朝堂的風雲,在種種陰謀算計中變得傷痕累累,滿目滄桑,姬長夜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他揉了揉太陽穴,歎息道,“再等等,讓我好好想想。”

阿大見主子表情不對,便也不敢再勸。

這十年裡,厲鬼時不時前來滋擾,令有姝警覺性大為增長。隻要屋內有一絲異樣,他就能立刻察覺,故而慢慢知道這個看似蕭索的寺廟裡,竟裡裡外外藏了一百多號暗衛。

宋媽媽和白芍每隔幾天便來看他,順便帶來外界的消息。他知道皇三子因私德有虧被放逐梁州,雖未削去玉牒,卻被勒令永世待在寺廟修行,以贖己身。而皇三子究竟犯了什麼錯,又被發配到哪座寺廟,卻是無人知曉。

皇三子乃元後唯一的嫡子,本該繼承大統,立為儲君,然而當今聖上卻十分忌憚元後母族,為防外戚專權便著力打壓這母子倆。十五年前元後薨逝,十一年前皇三子被放逐,母族被抄撿查沒,至如今,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已很少有人記得聖上還有一個嫡子。

有姝略略一想便知道,自己的主子定然就是皇三子。有姝看上去有點呆,但其實聰明絕頂,從日常的蛛絲馬跡中獲悉,自己的主子並非傳言中那般不堪,更不是無用之人。最近頻頻有暗衛來往小院,時不時便見信鴿在窗外盤桓,有姝隱隱有種預感,主子或許要歸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