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長夜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用力將少年摟入懷中,訓斥道,“明知王天佑對你不懷好意,為何還要與他出去?我的有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蠢鈍?”
“我……”剛起了個頭,有姝便意識到不能把兩隻小鬼的存在泄露出去,隻得老實認錯,並且保證下不為列。
姬長夜這才安心,眼見少年舒舒服服的窩在自己懷中,用毛茸茸的腦袋磨蹭自己胸膛,滿臉都是濃濃的眷戀之色,便又開始後悔。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疏遠有姝,讓他學會獨立,卻為何在他離開的短短一個時辰內就頻頻感到坐如針紮、芒刺在背?若是一味寵著他,護著他,將他納入羽翼之下遮風擋雨,他對自己的情感非但不會消磨,隻會愈加深沉。屆時,當自己離開,他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娶妻生子?
所以,為了有姝的幸福安康,你該放手了!他如是告誡自己,然後輕輕推開少年,故作淡然道,“好了,既知道錯了,下回便該避開居心叵測之人。你若是不站在危牆下,又何來坍塌之禍?”
有姝一麵應諾一麵將饅頭重新塞入懷中,免得熱氣消散。
衛世子也不過問少年與王天佑的恩怨,隻看著他笑。少年時而靈性,時而乖巧,時而又蠢蠢呆呆,但不管何種樣貌,都那般招人喜歡,難怪冷情如姬長夜也甘願為他操碎了心。
姬長夜瞥見好友寵溺的表情,窒悶感再次襲上心頭。他定了定神,正準備把有姝打發走,有姝卻在兩個小鬼的慫恿下先行告辭。
“主子,我出去玩了,飯點再回來,若是過了飯點還不見我,你就自個兒先吃。我這裡有儲備糧。”少年拍了拍鼓-脹的胸口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見他漸行漸遠地背影,姬長夜臉色青白變幻,終是看向衛世子,強笑道,“孩子長大了,玩心也重了。”
“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是如此,若被拘得久了,一旦放出去便似斷線風箏,又似乳燕投林,一去不返。你呀,正該讓他鬆快鬆快,彆管得太嚴。”衛世子語重心長的告誡好友。
姬長夜反複咀嚼“一去不返”四個字,連最為堅固的溫和假麵都戴不住了,黑沉雙眸溢滿苦澀,嘴角也抿成一條嚴苛的直線。若是徹底放手,有姝果真會離開?想起總愛賴在自己身邊的孩子,他搖了搖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
有姝在兩隻小鬼的指引下爬上生長在院牆邊的一棵大樹,透過濃密枝葉往牆外看,正是王家人居住的院子。院內人頭攢動,擠擠搡搡,還不時傳來謾罵聲,似乎正爆發一場衝突。
推搡的兩撥人你來我往鬨了許久,才見王老夫人在林氏的攙扶下緩緩走出,手裡捏著兩串焦黑佛珠,言之鑿鑿地道,“你若不信,便把這佛珠拿去給玄明大師查驗,看看老生是否說謊。我孫兒之所以發狂並非故意為之,而是中了邪!我已與玄明大師商議好,明日午時為他誦經驅邪。貴妃娘娘和太子殿下那裡,我兒也已前去請罪並解釋緣由,你們若心存疑慮,明日自可去道場旁觀。”
一直謾罵不休的中年婦女越眾而出,將那兩串佛珠接過來看了看,聞了聞。佛珠已燒得焦黑,並伴有一股惡臭,拿在手裡隻覺一縷寒氣順著掌心的穴-道鑽入體內,似有侵占之意。中年婦女,也就是方毅和方芳的母親,原以為王家人是在胡謅,見此情景才悚然一驚,不免信了七八分。
她像是被燙了手一般將佛珠扔開,冷笑道,“那麼我明日再來,且看看玄明法師怎麼個說法。”
王老夫人親自將她送到門口,等一行人走遠才看向林氏,吩咐道,“一串佛珠留下做法,一串佛珠送入太子府,叫太子殿下請個高人看看,以證我孫子、孫女清白。”好在有鬼神背鍋,王家這回總不至傷筋動骨。
“玄明法師很厲害?”看到這裡,有姝在腦內與小鬼們溝通。
“很厲害,比之藏北活佛也不差多少。”鬼童露出驚恐的神色,繼續道,“順著佛珠上的怨氣,他輕而易舉就能找到我們。”
有姝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饅頭,掰成兩半,咬破指尖各滴了一滴血,安慰道,“不怕,吃點東西壓壓驚。”
兩隻小鬼立刻歡喜起來,接過饅頭大口咀嚼,含糊道,“玄明法師再厲害也比不過大人,更比不過大人的主子。”
“嗯,主子自是天下無敵。”有姝深有同感,忍不住擠了擠腮邊的小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