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來的有些早了。趙不息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側頭詢問陳長:“我看如今的天氣很熱啊,而且已經許多日不曾下雨了,今年會不會有旱災呢?”
陳長啞然失笑,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真切感受到趙不息還是個孩子。
“今年隻是雨水少一些,距離乾旱可還差的太遠了。你年紀小沒見過真正的旱災,十年前,秦國那年才是真的旱災,十室九空、餓孚千裡……”
哪怕隻是回憶,陳長聲音也十分痛心。史書上簡簡單單的“民大饑”三個字,落到具體的年代身上就是一塊巨石,落到具體的百姓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後來呢?後來旱災是怎麼解除的?”趙不息追問,她剛出生的那年正好是旱災解除的那一年,出生的頭一年她一直都被她娘抱在懷裡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麼樣的情況。
為數不多的印象還是有盜賊見她娘孤身一人想要搶劫或者占她娘便宜,然後就被她娘給殺了。後來兩年年歲好了盜賊也就少了,一直到前幾年秦攻打燕國齊國這兩個和趙地離得近的國家,盜賊又漸漸多了起來。
陳長歎息一聲,又夾雜著些許慶幸:“上天降下的災難又豈是凡人能夠改變的呢,持續了數年的那場旱災是被連續幾場大雨解救的。”
“我還清晰的記得,秦十九年,九月九日,下了第一場遍布全國的大雨,後來又連著下了幾次雨,這才逐漸風調雨順起來。”
趙不息聽得十分入神,中間聽到上天降下的災難凡人不能改變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又聽到是秦十九年九月九日下的那場雨解除了旱災的時候,表情逐漸奇怪起來。
秦十九年九月九日,那天對她也非同尋常,那是她出生的那天。
可她娘也沒給她說過還有這麼一回事啊,小時候她也纏著她娘問自己出生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紫氣東來三萬裡之類一看就是天生聖人之類的異象。
她娘總會敲著她腦殼告訴她“你就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普通小孩”。
算了不管了,先記下來等以後造反的時候就把這事歸功到自己頭上,扯大旗。
陳勝都能有野狐狸“大楚興,陳勝王”,項羽還能有“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就連劉邦在史書中都是他娘看見龍以後生下來的。
天降大雨解救蒼生,是因為我趙不息出生,很合理。
野豬裡和黑石離的並不遠,甚至兩個村子在領地劃分上就是相鄰的村子,不過因為現在地廣人稀,所以還要架車才能迅速趕到。
不過小半個時辰,趙不息和陳長就來到了野豬裡,這裡和有著高牆的黑石不同,野豬裡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村子,村牆不過幾尺高,年紀略大一些的少年都能輕鬆翻過去。
看守大門的裡監也隻是個耳朵都聽不太清的老頭,整日就靠在牆邊曬太陽,無論誰進出都不多看一眼。
要不是秦律規定每一裡都要有裡監看守大門,這老頭估計都不願意在這坐著受累。
秦的律法在秦地是說一不二的,沒有人敢輕視,到了原本六國的地方就有許多人不那麼聽話了,到了趙地,尤其是鄉及以下的偏遠地方……
秦趙世仇不是說著玩的,兩國交戰的這幾十年各自都死了幾十萬人,趙人不造反都是聽話的了,秦律?那是個什麼東西?縣中的官員都默認了隻要不告到公堂上就當做沒有這回事。
秦的滅亡之所以那麼快,也和他官員儲備不足,占領下來的六國之地還用六國之人為官有關。
野豬裡的裡正是一個老者,在得知趙不息趕來之後連忙出來迎接,把趙不息和陳長帶到了田地中。
“黑石子,您看,我們的地還有沒有救啊。”裡正愁容滿麵,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十個同樣擔憂的村民。
趙不息蹲下看著麥苗,葉子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蚜蟲,每一隻都十分肥大,反觀麥葉,已經被啃的不成樣子了。
“沒法救了。”趙不息還在觀察,經驗更豐富的陳長隻看了一眼就已經得出了結論。
“這些生了蟲的麥苗全部都要燒掉。”
趙不息抿著唇,不說話。
燒掉這些麥苗說起來容易,可這些麥是黔首用血汗種出來的,要是燒掉了這些麥,今年秋收怎麼辦,這個冬天野豬裡數百口人又要怎麼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