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蕭菀青滿意地鬆了手,改跪為坐,把毛巾遞給林羨,笑道:“好了,你去拿衣服吧,我去拿針線幫你縫。”
林羨接過毛巾,客氣道:“不用啦,我可以自己縫。”
不意蕭菀青卻是勾唇一笑,挪揄道:“你會嗎?要是把手指紮成了馬蜂窩,我可不幫你賠付醫藥費。”
林羨撇了撇嘴,不滿嘟囔道:“我哪有那麼笨。”
蕭菀青眼裡笑意璀然,安撫道:“恩,羨羨心靈手巧,自是沒有那麼笨。那你給我一個機會,露一手,展示一下我的心靈手巧好不好?”她話語輕緩,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讓人不由心軟。
林羨無力拒絕。
她先是回房把軍訓的上衣取出來交給蕭菀青,而後便聽蕭菀青的話,去浴室吹頭發了。可是,她站在浴室裡,耳裡聽著吹風機的“隆隆”聲,腦海裡,想的,卻始終是客廳裡的蕭菀青。
她站不住了。
林羨突然伸手拔下了電吹風的插頭,右手握著電吹風快速地出了浴室跑進廚房,微微一彎腰,左手抓住了平常她看蕭菀青做飯時常坐的小椅子,“噠噠噠”地跑回了客廳。
蕭菀青正在穿針線,聞聲她疑惑地轉頭注目林羨。林羨找了個有插頭的地方,安置好小椅子,接上電吹風的插頭,對著蕭菀青坦然一笑道:“你不是說要給我展示你的心裡手巧嗎?我得看著,才能發現你的心靈手巧。”
蕭菀青微微一愣,隨即便是清淺一笑,彎了彎眉眼,回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隨林羨去了。
林羨打開了電吹風的開關,側著頭吹著長發,心神,卻始終在蕭菀青身上。
蕭菀青眉目舒展,神情認真專注,纖細瑩潤的小臂隨著針線的動作,在空中輕輕地晃動著,每一次的弧度,都是那樣美麗地剛好。
林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挪動電吹風的位置了,同一個地方的頭發,已被電吹風的熱氣,蒸烤地發燙。
暖色調的昏黃燈光下,蕭菀青的麵容,愈發的溫婉秀麗,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林羨眼裡,定格成一幅幅迷人的畫卷。
半晌後,電吹風吹動的位置,終於變換了。林羨微微垂下了頭,神思悠遠。她在心底裡感慨,蕭菀青不是她見過最漂亮的人,但卻真是,她見過的最有魅力的人,總有讓人挪不開眼的本事。
林羨偶爾會聽見媽媽與外公閒聊時,外公關心起老友女兒蕭菀青時,媽媽憂心忡忡地歎息說:“小菀什麼都好,就是眼光太高了,一直拖到了現在……”
彼時,林羨隻是撇撇嘴,覺得媽媽思想古板,管得太寬,瞎操心,不一定人家蕭菀青壓根就不想結婚。而此刻,林羨回想起,卻不由怔忡:要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蕭菀青呢?
她的腦海裡,漸漸浮現那年蕭菀青在葬禮大堂後的角落裡,與人爭吵後,癱坐在地狼狽慟哭的模樣。那時候她無意中路過,隱約聽見,有人說:“是我對不起你。”而後,響起的是蕭菀青虛弱無力的冷淡應答:“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許久後,她聽見有壓抑的哭聲響起,探頭便看見,蕭菀青雙手抱膝,埋著頭,哭得渾身顫抖,像風中飄零無依的落葉。
林羨突然關了電吹風,驟然停止的“隆隆”聲,讓空氣一時間,安靜地有些怪異。
林羨烏亮的雙眸望著蕭菀青,認真開口道:“蕭阿姨,以後你找對象,能不能先給我看看,我幫你把把關?”
她害怕有人得到了珍寶卻不自知,不懂珍惜。
蕭菀青縫好了裂縫在打結,聞言略微愣了一下,隨即便淺淺地笑了起來,玩笑道:“那你把關的話,要什麼樣的人,你才會讓他過關呢?”
林羨隻是一時心起,沒有料到蕭菀青會這樣問,她稍稍沉默思忖了一下,回答道:“要很愛很愛你,比愛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任何都愛你,最愛你,永遠不會對不起你。”
蕭菀青打好了結,剪好了線,放下衣服,走向林羨,不以為然地淺笑道:“那可能不會有過關的了。”
林羨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不滿道:“那就是他不夠愛你,也就不配擁有你。”她頓了一下,眉頭擰的越發緊,不解問蕭菀青道:“愛情不應該就是這樣的嗎?能為之不懼生死,不顧一切,全心全意,一心一意。”
蕭菀青一手輕撫著林羨柔軟的細發,一手從林羨手上接過了電吹風。她低頭久久地看著林羨年輕青澀的臉龐,如墨般清潤的眼眸裡,是林羨看不懂的晦暗難明。終於,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揉了揉林羨的頭,語調輕緩低沉,像是從悠遠的過去傳來:“等你長大了以後就知道了。”
說罷,她打開了電吹風的開關,焦躁的“隆隆”聲掩蓋住了一切。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林羨細軟的烏發,自她的指縫中,一點一點隨風滑落……
知道是這樣的,還是不是這樣的?
蕭菀青沒有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