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氿,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衛皇後這麼問了,秦氿就點點頭。
她半垂著眼睛,囁嚅道:“從小到大,他們對我都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家裡的活都是我在乾,但是,他們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個好臉色。”
“為了給李家寶換一個上縣學的名額,他們把我賣給了徐家傻子,我不願意,她就打我,還說就是打死了也是我活該,到時候一張薄席一裹隨便一扔。”
“那天,趙阿滿把我打了一頓後就出去,我偷偷聽到李金柱勸了兩句,說我好歹也是秦家小姐,真打死了,萬一以後秦家有人找來,他們擔待不起。”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不是他們親生的,我姓秦。”
“秦氿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
秦氿半真半假的說著,當時,在辦路引的時候,她沒想過回侯府,乾脆就用了本名“秦氿”,這瞞不了人。所以,她就打著“聽到”這一幌子,把名字的漏洞捅到了明處。
衛皇後越聽越惱,忍不住重重地拍案。
“可惡!”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狠狠地揪著般劇痛無比。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人,他們的女兒在侯府金尊玉貴的長大,卻不好好去對待彆人的女兒,當牛做馬,任意欺辱和傷害。
要不是這小丫頭機靈跑了,真被嫁給一個傻子,豈不是連她的姻緣和後半輩子都被他們給毀了!
一想到這裡,衛皇後就忍不住想把李家人碎屍萬斷!
隻可惜,那對夫婦犯下了殺人罪,背井離鄉,逃之夭夭了。
衛皇後強忍著心裡的痛楚,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她輕柔地摸摸秦氿的發頂。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是有著一頭烏黑柔亮的秀發,但是自己掌心的觸感,卻是毛躁乾枯。這丫頭太苦了!
“顧夫人。”
小姑娘嬌糯糯的聲音打斷了衛皇後的思緒,就見她抬著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烏黑純淨的杏眼一眨不眨,艱難地問道:“您說,您是我姨母。那我爹娘是誰?為什麼……為什麼爹娘他們不要我?”
衛皇後歎了一口氣,道:“你是忠義侯府秦家長房的嫡女,也是秦家這一輩的嫡次女。”
她拉著秦氿冰冷的小手,一五一十地把當年的經過說了,隻是掩去了皇帝還是太子時被差點被廢的種種,隻簡單地歸納為秦家當年因為遭人誣陷被流放,這才把剛出生的孩子托付了出去。
“……秦家平反後,就派人去接你,隻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拿自己的女兒把你給替換了。”
“原來是這樣……”秦氿恍然大悟。
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道:“顧夫人,那我家中還有誰?爹娘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我?”
秦氿的神情有些不安,衛皇後拍了拍她手,笑著安撫了兩句,又說道:“你爹娘已經不在了,你還有一個胞兄和一個胞弟,你長兄叫秦則寧,你幼弟叫秦則鈺。至於秦家的其他人……”
衛皇後的臉色冷了一瞬,然後又笑了,道:“不過是隔房的叔伯罷了,他們的喜惡,你不用在意。你的祖父也過世了,但祖母在還,平日裡你多做做麵上的功夫就行了。還是那句話,秦家其他人的喜惡,你不用在意,一切自有本……自有姨母替你做主。”
秦氿點了點頭,心道:想來,衛皇後對於秦家決心靠向二皇子的事,也是心裡有數的。
“乖。”衛皇後眉眼溫和,接著道,“你的外祖家姓衛,是簪纓世家,祖上出過兩位首輔,四位封疆大吏,十一人曾位列三甲,更有進士、舉人不勝枚舉,絕不是什麼小門小戶。”
說到衛家,衛皇後的眉宇間流露出滿滿的驕傲。
“你外祖父現任江南總督,正在任上。你與你娘長得一模一樣,你外祖父、外祖母要是看到你,一定能認出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隻是你比你娘小時候可瘦多了……”
看著眼前的小丫頭瘦瘦小小的樣子,想著她滿身的傷疤,衛皇後鼻子一酸,一直克製著的眼淚自眼角湧了出來。
她的妹妹,在花一樣的年紀就受著流放之苦,臨終前心心念念的就是這個女兒。
而她呢!這些年,卻把那個冒牌貨捧在手心裡疼著寵著!
自責和懊惱猶如藤蔓一般糾纏在衛皇後的心口。
秦氿摸出一方帕子,輕輕替衛皇後擦著臉頰上的淚,安慰道:“……姨母彆哭。”
她這聲“姨母”叫得生澀而又艱難,卻讓衛皇後的眼淚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再次摟住了秦氿,就仿佛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樣,哽咽道:“乖孩子……乖孩子,姨母以後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衛皇後的身子向來不好,最忌大喜大悲,一旁的徐嬤嬤趕緊勸道:“夫人,您與表姑娘相認是件天大的好事,怎麼能哭呢,應該高興才是!”
“夫人,您瞧表姑娘都被您嚇著了。”
衛皇後看著小姑娘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一雙與自己極為相似的杏眸明亮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