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把賬冊展開到這一頁,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芳菲站在下頭,她下巴微翹,凜然不屈。
劉氏看了一眼賬冊,點了點頭,說道:“想必顏姐兒一時忘了,還好隻是一場誤會。”
她吩咐道:“孫嬤嬤,你把珠花拿去給大姑娘,還有這賬冊。”
孫嬤嬤應聲去了,走到盛兮顏跟前,恭敬地把珠花和賬冊都交給了她。
“夫人。”芳菲哪裡肯就此罷休,委委屈屈地說道,“求您為奴婢做主,不然,奴婢怕是得一頭撞死了。”
劉氏等她把話說完,才柔聲安撫道:“好了好了,你這丫頭也真是的。你家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一會兒我再補一對珠花給你也就是了。”
“可是夫人,”芳菲眼睛紅彤彤的,可憐巴巴,“奴婢……奴婢雖然低賤,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她抹了一把眼淚,一副隻有一死才能以表清白的樣子。
“哎。”劉氏歎了一聲,遲疑地看向盛兮顏,說道,“顏姐兒,你看……總不能逼著這丫頭去死吧。”
兩人一唱一搭,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想讓盛兮顏認句錯。
讓堂堂一個嫡長女向自己的貼身丫鬟認錯,簡直就是把她的臉麵往泥裡頭踩。
劉氏就是要死死地壓製住她,打擊她的自尊,確保日後等她嫁出去,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這樣的手段,前世在閨中的那幾年,盛兮顏也是領教慣了的。
當年的盛兮顏看得明白,但不屑為此浪費時間,她以為自己不會在盛家待多久,無須花費精力去經營,卻沒有想到,無論是盛家還是永寧侯府,全都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盛兮顏把玩著手上的珠花,歎聲道:“母親。這不是我的珠花。”
芳菲忍不住了,激動地插嘴道:“胡說,明明就是!”
“是啊。”劉氏也道,“顏姐兒,這賬冊上也記得明白。”
“老爺。”
這時,堂屋外頭傳來丫鬟們請安的聲音,緊接著,簾子掀起,盛興安大步走了進來。
一見到屋裡的情形,他就眉頭一皺,冷聲道:“怎麼回事?鬨哄哄的。”
盛興安這是剛下了朝,從衙門請假回來的,為的是一會兒永寧侯府過來退婚。
沒想到還在外麵,就聽到裡麵亂糟糟的,這讓他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壞了。
“老爺。”
“父親。”
眾人紛紛福了禮,劉氏露出最賢淑的笑容,主動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說了。
盛興安在羅漢床上坐下,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了。
“哎。”劉氏親手把茶端到他手邊,似有些為難地說道:“可顏姐兒說這珠花不對……”
她用一種“盛兮顏非要鬨個不休的眼神”看著盛興安。
盛興安重重地放下茶盅,冷哼道:“無理取鬨!”
在他看來,就是盛兮顏在瞎胡鬨,非要攪得家無寧日。
盛兮顏仿若未覺,隻問道:“母親是說這珠花沒有問題?”
劉氏點了點頭,肯定道:“當然。”
盛兮顏就等她這句話,她眼角微挑,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看著兩人:“母親當年給我們姐妹定的是金玉齋的赤金鑲瑪瑙珠花。但這朵珠花上並無金玉齋的印記,而且……”
她雙手用力,“啪”一聲,把珠花掰成了兩半,然後便無奈地笑了笑:“它分明是黃銅的。”
她上前幾步,把半朵珠花遞給了盛興安。
劉氏眉頭一跳,心裡有些不安,仿佛有什麼即將脫離掌控。
“把油燈拿來。”盛興安讓人點了油燈,親自把半朵珠花放在油燈上一燒,不過幾息,斷口處就被燒得烏黑,這的確是黃銅鍍金的。
盛興安捏著珠花,麵無表情地看向了劉氏,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地問道:“這是你從金玉齋定的?赤金的?”
劉氏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心緒飛轉,不等盛興安開口,喝斥道:“大膽奴婢,你連大姑娘的東西都敢偷拿!”
芳菲傻眼了,不明白劉氏為什麼突然翻臉,忍不住道:“夫人,這珠花就是大姑娘賞的!奴婢……”
孫嬤嬤趕緊衝她使眼色,“芳菲,還不快退下。”
芳菲不甘不願地跪了下來,她淚盈睫上,楚楚可憐,任誰看了都會心軟。
但是,劉氏卻恨不得狠狠罵她一頓。
赤金鑲瑪瑙珠花是劉氏特意讓金玉齋過府來打的,府裡的幾個姑娘都有,賬上也都記得明明白白。
她眼下若還堅持這朵珠花就是盛兮顏賞給芳菲的,那豈不是表示,自己當初故意給她定了假貨!?
不然,珠花為什麼會是黃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