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死死地咬著後槽牙,若非讓盛兮顏拿捏住了把柄,她又豈會落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今隻有棄了芳菲了。
她差點嘔出一口老血,臉上還要維持著賢淑的笑容,說道:“老爺,您說的是,是妾身沒有管束好下人,才讓芳菲這賤奴大膽包天,奴大欺主,妾身有錯。”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她幾乎是咬牙切齒。
“芳菲連主子的東西都敢偷,罪無可赦,按家規,理當打上二十板子,再……”本來想說發賣的,但想到盛興安肯定不會讓芳菲被賣到外頭亂說話,就話鋒一轉,說道,“趕出府去!”
“顏姐兒那裡缺損的財物,由妾身全數補上,也當是彌補了妾身的失察之過。”
芳菲嚇得一身冷汗,這大夏天的,她簡直透心涼,從頭頂一直涼到腳底。
這“趕出府去”當然不是給了賣身契,還了自由,而是發配到莊子上,從此再無出路。
她都快十六歲了,再過個一兩年,就會被胡亂配給小廝。哪怕現在發賣了她,以她的姿容和身段,說不定還會有更好的前程呢!
”夫人。”芳菲臉色發白,麵露驚恐,眼淚鼻涕糊成了一團,額頭上的紅印也更加的猙獰難看,“奴婢知錯了,您就饒了奴婢吧,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劉氏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您看,這樣處置可行?”
盛興安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劉氏趕緊使了個眼色,孫嬤嬤出去叫了兩個粗使婆子過來,把芳菲拖了下去。孫嬤嬤也是生怕再鬨下去,芳菲說不定真就要被灌上一碗熱油燙啞了嗓子發賣了 。
“夫人,奴婢不敢了,不敢了……”芳菲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直到聲音漸行漸遠。
劉氏抬袖擦擦自己的冷汗,恰在這時,盛兮顏又含笑著說道:“對了,母親,您剛剛好像是說,您給女兒挑了陪房?”
劉氏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本來是想和她說這件事的,但當時她不是沒有接口嘛!現在又提,不會又要使什麼幺蛾子吧?!
劉氏捏著帕子的指尖有些泛白,她簡直怕了盛兮顏了。
盛兮顏朱唇輕啟,認真地說道:“我仔細想了想,若是母親挑的陪房都和芳菲一樣的話,我都嫁出去了,也不能總回府找您做主吧?到時候,怕是也隻有告到官府去。您說是嗎?”
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家,口口聲聲“嫁出去”了,她還要不要點臉?!
劉氏憋著氣,假笑著說道:“怎麼會呢,給你挑的那幾個陪房……”
盛兮顏似笑非笑,又撥弄起了案幾上的那半朵珠花,手指白皙似玉,煞是好看。
“夠了。”盛興安冷著聲音道,“顏姐兒,陪房你自己挑。你挑中了誰,問你母親拿賣身契便是。要是府裡沒有你中意的,就讓你母親叫牙婆來!”
劉氏雙目圓瞪,還沒說完的話梗在了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芳菲廢了,要是連陪房也安插不了,那等到盛兮顏嫁出去以後,豈不是要徹底翻出她的手掌心了?!
“老爺,”劉氏還想再爭取一下,她臉上的笑容幾乎快要僵掉了,“顏姐兒哪懂得該怎麼挑人,要不妾身先替她挑上一輪,再由她自己選……”
“不必了。”盛興安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掩不住地厭惡,“今天這事你還不嫌難看嗎?!”
盛兮顏的那些話,盛興安當然聽得懂,她拿捏著那朵珠花當把柄,又扯出了鎮北王府,不過就是不想娘家插手她陪房的事罷了,那就讓她自己挑好了。她自己挑的,有什麼問題,以後也怨不得彆人!
盛興安顯然還沒有消氣,衝著劉氏又罵道:“還有你,這家你若是管不好,就讓鄭姨娘幫著你一起管!”
劉氏臉漲得通紅,讓一個姨娘“幫著”自己管家,她這個當家主母還要不要臉?!
她捂著胸口,正要說一兩句軟話哄哄他,盛兮顏歪了歪小臉,憂心忡忡地說道:“原來母親這麼忙。”
她突然說這話,讓劉氏頓覺肯定沒好事,絕對不是想要關心自己。
果然,接下來,盛兮顏體貼地說道:“那就早些把我娘親的嫁妝給我吧,我還能抽空理理。不然,若是婚期定得急,母親又要盤賬,又要替我準備嫁妝,還要主持中饋,怕是會忙不過來。”她一副在為劉氏打算的孝順模樣。
劉氏嫁進來時,盛兮顏也就八歲多,盛興安厭惡許氏,對盛兮顏從不假以辭色,隻要自己麵上過得去,他就不會多問半句。
盛兮顏一向乖順,從不敢耍什麼花樣,但今天這一出,徹底打破了她的天真。
盛兮顏這些年到底藏得有多深?!
自己今天,是滿盤皆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