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兮顏掀開車簾,就見有一隊身穿飛魚服,腰配繡春刀的錦衣衛們策馬而來,大街上的所有馬車和路人全都被他們喝令停下,一行人訓練有素,才片刻工夫,就已經把整條街都圍得嚴嚴實實。
一個錦衣衛千戶麵無表情地命令道:“馬車上的人全都不許下來,待我等一一查看。”
盛兮顏放下簾子,吩咐道:“先等著吧。”
馬車緩慢地停靠在了街邊,耐心地等待著。
喧囂熱鬨的街道此刻靜得好像空無一人,無論是路人還是小販全都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四下靜如寒蟬。
錦衣衛兵分幾路,從街尾開始盤查,也沒等上多久就到了他們的馬車前。
車夫恭恭敬敬地說道:“官爺,我們是禮部侍郎盛家的,裡頭是我們家的姑娘。”
下一刻,車簾就被一個錦衣衛千戶粗魯的掀了起來。
那千戶陰冷無情的目光掃了進來。
一主一仆兩個姑娘端坐在馬車廂,戴麵紗的那一個,目光清正,神色間並無慌張和驚嚇。
固定在車廂底部的小桌子上還放著半杯果子露。
馬車一眼就能看儘,他微微頷首,正要放下車簾,神情忽然一頓,隱約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氣,他眸光一凜,再度看向了馬車裡麵,目光一寸一寸地慢慢掃過,然後,落在了坐凳上。
這種樣式的馬車,坐凳底下有個不小的空間,可以放置不少東西,甚至還能藏人……
“請姑娘下車。”千戶神情冷峻地說道。
在他沒有離開,反而再度掃視車廂的時候,盛兮顏就已經意識到不妙了。
她麵不改色,口中應道:“昔歸,我們先下去。”
兩人這般知趣讓他的態度也好了些,退開半步讓她們下來。
“怎麼了?”
一個陰柔的聲音恰在闖進了所有人的耳朵。
那位態度強硬的錦衣衛千戶立刻神情一變,轉頭向著來人抱拳道:“督主。”
“王千戶,可有發現?”
王千戶略彎著腰,恭恭敬敬地稟道:“督主,屬下在這馬車裡聞到一點血腥味。正要仔細搜查。”
盛兮顏側過身,從掀起的車簾往外看,見到的是一個清雅如謫仙一般的年輕男子,他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著一身紅色麒麟袍,眉似墨染,唇若點朱,那雙上挑的鳳眼帶著一種如寶劍出鞘般的鋒利,讓人望而生畏。
這是……
“血腥味?”青年不緊不慢地抬起手,說道,“該不會是那裡吧。”
王千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大街另一頭的豬肉攤上,有一個壯漢正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瑟瑟發抖,在回錦衣衛的話。
“督主您稍候,屬下這就遣人去問問。”王千戶低眉順目,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他,又趕緊向手下的錦衣衛使了個眼色。
很快,盤查那壯漢的錦衣衛就被叫了過來,他畢恭畢敬地稟道:“督主,是他自己砍的。在錦衣衛封街時,剛受的傷,還沒來得及去包紮。”
這話一聽就明白了,估計是在砍肉的時候,聽聞錦衣衛封街,嚇得砍到了自己的手上。
王千戶點了點頭,難怪站在這裡,血腥氣又重了不少,比在馬車裡頭時更加濃鬱,想必他剛剛聞到的氣味應該就是飄進去的。
也對,裡麵隻是兩個姑娘家,怎麼敢去窩藏那個人!
王千戶的腰又彎了一些,拱手道:“是屬下多疑了。”
青年撫了撫衣袖,噙著一抹雲淡風輕的微笑,說道:“多疑是好事,但彆磨磨蹭蹭的,浪費時間。”
溫和的嗓音落下,王千戶的腰彎得更低了,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薄汗,連忙應是。
那人受了重傷,他們才有機會追著他到了附近,若是一再耽擱,讓他趁亂逃走就麻煩了,就算現在已經封了城門,但以那人本事,也不是出不去的。
“督主英明。”
青年淡聲道:“已經查過的馬車和路人就直接放行吧,免得圍堵在一起,讓人渾水摸魚了。”他說得不緊不慢,帶著一股不怒自威。
王千戶趕緊應命道:“是,督主。”
青年的目光掃過了盛兮顏所在的那輛黑漆平頂馬車,在與他對視的那一瞬,盛兮顏看到了一雙極為明亮鳳眸,陰冷的如同一條毒蛇。
盛兮顏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待再看去時,青年已經轉身走了,那襲紅色麒麟袍也很快就被車簾擋住了。
“把車簾放下吧。”盛兮顏吩咐了一聲。
昔歸把撩起的車簾重新放下了。
等不到一炷香,就又有一個錦衣衛過來,敲了敲車廂,粗聲粗氣地說道:“走吧。”
“多謝差爺,多謝差爺!”馬夫連連作揖。
馬車終於又開動了,這一次,徑直回了盛府,停在了儀門處。
昔歸先下去,又放好了腳凳。
盛兮顏沒有動,對外頭的車夫道:“我再坐一會兒。你先下去吧。”
車夫唯唯應諾,以為她是剛剛被錦衣衛給嚇到了。那些錦衣衛來勢洶洶的,他都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去定要喝幾碗壓驚茶!
盛兮顏又道:“昔歸,我頭有些暈,你去給我倒杯水來。”
昔歸沒有多問,應命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盛兮顏對著空空的車廂,輕聲道:“這裡是禮部侍郎盛興安的府邸,西麵有個廢棄不用的院子。外麵現在都是錦衣衛,你若要出去,還是等到天黑為好……”
她停頓了幾息,又緩緩吐出幾個字:“鎮北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