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車站派出所的長椅上,宋喬曦晃著小短腿,雙手捧著一瓶喜樂,嘴巴叼著吸管喝得美滋滋的。
要知道隻有過年福利院才給小朋友喝飲料。
“喜樂。”
凝視手中小小隻乳白色的瓶子,記住了這酸甜的美妙滋味。
沒過多久,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亂哄哄的人聲。
辦公室的門“砰”一下被推開。
聽到聲響,宋喬曦抬起頭,看到兩個中年人站在門口。
男人身材高大,鼻梁上架著副茶色的□□鏡,頭發自來卷臉上絡腮胡,襯衣敞著懷裡麵穿著白色兩根筋,褲腰上還彆著一個BB機。女人梳著一條像艾莎公主的長麻花辮,水藍色連衣裙很襯她雪白的膚色,那雙溫柔好看的眼睛和鼻尖一樣泛著紅。
爸爸媽媽來了!
她記得爸爸叫宋建國,是報社編輯,經常加班工作很忙。媽媽叫喬琴,在高職當老師,工作清閒一些也有寒暑假,兩人的長相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這麼呆呆地望著他們,嘴唇微微張開,緊張地說不出來話來。
此時此刻宋喬曦沒有一絲喜悅,因為就在剛剛,突然間想起自己今天可是闖大禍了。
為什麼會孤身一人出現在火車站?
起因是爸媽安排了學前班,可原主不願去。
就上了一上午的課,趁著午休時間把書本一撕,從媽媽錢夾裡偷拿幾張“大團結”,打了個“黃麵的”直奔火車站,準備坐火車逃到泰城的姥家。姥姥姥爺向來對她百依百順,任何要求都會無條件滿足。
可剛到候車大廳就找不著北了,接著就發生了差點被人販子拐走的事件。
逃學,撕書,偷錢,沒打招呼就偷跑出來。
這四條,每條在福利院都屬於大錯,要收到罰的,宋喬曦最怕關小黑屋的懲罰了。
那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空間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太可怕了。
新舊兩段記憶混在一起讓大腦有些混亂,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恍惚間看到媽媽風風火火跑過來,宋喬曦緊張地閉上眼睛。
完蛋了,這回攤上大事了......
讓她意外的是,等著她的不是想象中憤怒的巴掌或高聲責罵。
而是一個無比溫暖的懷抱。
被媽媽一把摟進懷裡緊緊抱住,女人聲音發顫:“曦曦,曦曦你嚇死媽媽了,你跑哪兒去了!以後千萬彆亂跑了,沒了你媽媽可怎麼活啊……”
垂在身邊的小手被人握起來,是爸爸。
他如釋重負的笑笑,輕輕捏捏肉呼呼的手腕,輕聲安慰道:“曦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任由女人親吻自己,男人拉住自己的手,宋喬曦小腦瓜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為什麼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卻沒挨罵?彆說挨罵,就算挨打都不覺得冤枉。
難道爸爸媽媽對孩子的愛,真的是無條件的?
不禁記起原書裡讓她最意難平的,就是爸爸媽媽的結局。爸爸在她19歲那年慘死在渣土車輪下,媽媽精神受刺激住進精神病院。
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寒戰。
不知所措地搖搖頭,趴在媽媽肩膀上有些哽咽。
忍住眼淚,在心裡默默發誓:“不會再亂跑了,一輩子都要和爸爸媽媽在一起,我要保護好爸爸媽媽,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好了好了,抱這麼緊閨女都快喘不過氣了。”
爸爸拍拍媽媽後背,湊在她小臉蛋上親了一大口。
卷曲的胡子紮得嫩臉蛋又癢又麻,宋喬曦羞澀地笑了,直往媽媽懷裡躲。
這種被愛包圍著的感覺實在太幸福了,頓時覺得自己擁有了全天下最好的爸爸媽媽,一定要好好珍惜,用勁全力去愛他們。
在派出所做了筆錄,了解完詳細情況後,爸媽帶著她和警方再三道謝後準備回家。
出了派出所大門,爸爸把閨女扛到肩上,一路穿過火車站廣場,一家人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騎在爸爸肩頭宋喬曦像是開啟了上帝視角。
從高處俯視所有人都變小了,遠處的夕陽像顆流油的鴨蛋黃,涼爽的晚風撩得人好舒服。
空氣中飄過一陣濃鬱的油香,不由吸吸鼻子,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宋爸爸像是聽到了,他一手扶著小肉腿,一手指著前方的炸串攤問:“餓了吧閨女,想不想吃炸火腿腸?”
火腿腸!
眼睛一亮,順著手指的方向瞧,炸串攤主正熟練地在火腿上切花刀,手腕一提火腿腸像張開翅膀一樣飛翔進油鍋。
出鍋後的肉腸表皮已經炸開了花,穿上竹簽撒上孜然粉和芝麻,看起來外酥裡嫩特彆誘人。
小嘴巴裡瘋狂分泌口水。
可宋喬曦接著把眼神收回來,小聲搖頭說道:“不想吃。”
印象中,媽媽不讓她吃路邊攤,說不乾淨吃了鬨肚子。
不想讓媽媽不高興。
“曦曦中午就沒怎麼吃,這不也到飯點,孩子肯定餓壞了。”
爸爸像是沒聽到那句“不想吃”,帶著求情的語氣和媽媽說。
用餘光瞄到媽媽無奈地瞪了爸爸一眼,從皮包裡掏出錢夾對攤主說:“老師兒,來根火腿腸,勞駕彆放辣,少撒料。”
“好咧,五毛。”攤主高聲吆喝著拿刀劃開腸衣。
交了錢,媽媽去旁邊小賣部買水,讓爺倆原地等著。
宋喬曦一雙肉手疊放在爸爸頭頂,下巴擱在手背上,掩飾自己內的小確幸和忐忑,忽然間視線停頓在一處。
離攤子幾米遠的馬路牙子上,坐著一個身穿海藍條紋短袖的清瘦男孩,身邊還放著一隻大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