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照雪肯定:“嗯。”
岑露白用餘光看她,彎了彎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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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過後,春節正式來臨,尋常人家進入走親訪友的高峰期,岑家也迎來了真正迎來送往、車馬盈門的繁忙期。
除卻偶爾貴客來訪,岑漢石會露麵坐鎮,多數時候都是岑露白嬸嬸、岑挺、莊心雲和岑露白輪流接待的。薑照雪作為岑露白的伴侶,岑家的半個女主人,沒有藏在樓上不見客的道理,大多時候都是陪著岑露白露麵的。
這麼接待了兩日後,岑露白開始借著自己出去和朋友社交的時間,時常把薑照雪一起帶出去,先送她回君庭大平層清靜耳朵,而後自己再去應酬,隻留岑遙一人在岑家代表她。
薑照雪因此忙裡偷了好多閒。
年初五,年味漸淡,岑家稍稍安靜了下來,一大家人一起吃過晚飯後,岑露白借口北山離公司太遠,來往不便,帶著薑照雪一起搬回了君庭的大平層。
往年一般是到初七的,但提前兩天,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岑漢石沒有強迫她們。
薑照雪徹底自由了。
薑家的親戚都在陵州,她的同門、朋友們,包括容稚,也大都回了老家,年初七後才回來,所以她沒有太多走親訪友的需求,隻有帶了她快五年的導師這半個親人一定要拜訪。薑照雪自覺沒有陪岑露白做太多的交際,不曾深入過她除岑家人之外的社交圈,所以也無意麻煩岑露白,準備第二天像去年一樣自己獨自去導師家拜年。
沒想到第二天,她特意早起了些,梳洗打扮後準備去外麵買早餐,岑露白居然比她起得更早,正端坐於客廳的茶幾前,衣冠齊楚,捏著一支新鮮玫瑰花,低眸修剪底部枝葉。
晨光淺淡而和煦,她散著及腰墨發,穿著一條柔婉的長裙,剪影優雅而恬靜。
似是聽到了腳步聲,她抬眸望來,淡淡笑道:“早。”
薑照雪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下,回應:“早。”
“要出去嗎?”她視線落在薑照雪的單肩包細帶上。
薑照雪點頭,坦白答:“嗯,準備去導師家拜年。”
“黃應秋老師嗎?”她微微沉吟。
薑照雪愣了一下,應:“對。”
岑露白把修剪好的花枝插入水養花瓶中,施施然起身,問:“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去年也是你自己一個人去的吧?”
她烏眸中泛開清淺漣漪,像是詢問,又像是邀請。
薑照雪意外,立刻反應過來:“不用啦,太麻煩你了,難得今天能清靜一點。”
岑露白失笑:“你師哥師姐們成家了也隻自己去嗎?”
薑照雪啞然。確實不是。老師女兒常年在國外,家裡隻有老兩口自己,平日裡靜得很,一直都很歡迎學生們多去走動。師哥師姐們在北城落地生了根的,逢年過節通常都成雙成對地上門,有孩子的往往連孩子都帶上,一口一個師奶奶、師爺爺的把老兩口哄得高興得不得了。
偶爾她過去吃飯,老師關心她的學習、生活,難免也會談到岑露白,她每次都含含糊糊地帶過。
岑露白明了她沒說出口的回答,周到道:“我一直不露麵,多少是有些失禮的。況且……我讀過一點她的《治史對談錄》,也一直很仰慕她老人家的。”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今天正好也沒事。”
台階都幫她遞到這份上了,薑照雪沒理由不順著下。
她漾了漾眼波,妥協:“那麻煩你了。”
岑露白淡笑,用眼神表示不用:“走吧,先去吃飯,一會兒我讓汪平送我們過去。”
薑照雪沒再客氣,點頭轉了腳步方向,去往餐廳。
九點過半,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她們一起抵達了薑照雪導師黃應秋和她愛人宋教授所住的小區。小區靠近北城大學,是學校早年分配的,居住人員多是北城大學的教職工和附近大學短租的學生,此刻擁擠的拜年人潮退去,返鄉的人潮還未歸來,小區裡顯得有些冷清。
薑照雪一走近樓房,無人領養的小貓、小狗們就都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圍著她親熱地打轉,一看就是平時沒少投喂它們。
岑露白也不奇怪,隻是停下了腳步看薑照雪。
薑照雪溫笑:“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我帶它們到旁邊吃點東西。”她早有準備,晃了晃手中提著的一個紙袋子,解釋:“平時都是小區裡租住的學生們喂養著它們,春節學生們都回去了,它們應該都餓壞了。”
岑露白好說話地點頭,站在原地看著她引著一群小家夥到樓房角落,彎腰分發口糧,軟語誘哄它們“乖一點,彆急,大家都有的”。
風還像很多年前她遙望時那樣凜冽,薑照雪的笑顏也一如當年的溫軟。
岑露白眼神幽靜,似有懷念,似有遺憾,更多的是溫柔。
小貓、小狗們成排站著,頭挨頭,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薑照雪直起腰,功成身退。
她轉回身,步履輕盈地走回到岑露白的身邊,笑容是忘記了設防的明媚:“久等了。”
岑露白眼睫微顫,所有的晦暗都在轉瞬間淡去。她勾唇拈去她袖邊沾著的貓毛,由衷應:“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