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殿下的婢子,其實時常會如此,即便時常瞧見殿下這張美如仙娥的臉,還時不時會被驚豔的出神。
其實就連謝靈瑜自己都在端詳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畢竟上一次在銅鏡中見到時,她整個人憔悴又泛著隱隱死氣。
“殿下,昨日聖人又派人送了好些藥材補品過來,光是千年老山參便有兩支,”春熙在一旁說道:“您一生病,聖人就這般掛心,便是宮裡的公主隻怕都不及您呢。”
謝靈瑜並未回話,隻是抬手,勾起一縷散落著的長發。
身後梳頭婢子見她這般,立即停下梳發的動作,生怕勾住她的發絲。
她手指上纏著的這縷長發烏黑發亮,散發著絲緞般的光澤,可見平日裡嗬護保養的有多精心。
“公主?”謝靈瑜低聲說道。
春熙一怔,趕緊請罪道:“殿下恕罪,是婢子妄言。”
謝靈瑜嘴角輕揚,這還是她這幾日來,頭一回露出這般舒心的笑意。
她並未訓斥春熙,而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先前她並不明白昭陽為何那般對她,畢竟她們乃是堂姐妹,並非死敵。
隻因一個裴靖安,昭陽就要將她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未免太過荒唐。
如今看來,這冰凍隻怕非一日之寒。
她父王為了救皇帝而死,她的這位皇伯爺自來對她是寵愛有加,這份寵愛甚至逆了祖製,讓她以女子之身被封王。
因此她不管是寵愛還是待遇,都遠勝於皇上的那幾位公主。
旁的公主倒也還好,偏偏昭陽公主與她年歲相仿。
兩人難免被拿來比較。
昭陽隻怕一直在嫉恨著她。
可前世的謝靈瑜一直謹慎小心,要不然也不會在十五歲及笄之前,一直獨居與長安之外的上華宮。
這是皇伯爺賞賜給父王的避暑行宮。
她遠離宮廷紛擾,獨居於此,就是不想讓那些個自認忠心不二的禦史拿著錯處。
時至今日,朝堂之上依舊有立女子為親王,與祖製不合,與天下不容的聲音。
與她而言,王爺身份是尊榮,亦是枷鎖。
偏偏還有人因此這般嫉恨她,恨不得將她打入十八般地獄。
當初謝靈瑜被圈禁時,突然有一日有人送來了一座銅鏡,華貴的跟那個簡陋小院格格不入,開始她並不知這銅鏡何意。
直到她從那個清晰的鏡麵裡,看著自己一點點變得蒼白乾枯,如同一朵精心嬌養著的花慢慢變得枯萎衰敗。
那樣的過程清楚而漫長,不亞於一次心理上的淩遲。
後來她才知,那個銅鏡就是昭陽公主命人送來的。
果然,女人在折磨女人這件事上,總是能玩出彆出心裁的花樣。
“拿筆墨紙硯來,”謝靈瑜忽地揚眉說道。
春熙一怔,有些不解:“殿下,現在要用?”
這不是正梳著頭呢。
謝靈瑜淡道:“現在。”
春熙雖不解,但還是立即轉頭吩咐人去準備。
待她轉頭,瞧著梳頭婢女重新為謝靈瑜梳妝,而謝靈瑜臉上露出的點點笑意,雖覺得有些不解,卻還是按捺了下來。
待紙筆備好,梳頭婢子也正好替謝靈瑜挽好了發髻。
“殿下,要不您先用早膳吧,方才曹太醫不就說,您的身子需得好生將養,”春熙又出言勸道。
謝靈瑜走到桌前坐下,提筆邊寫邊道:“不急。”
待她洋洋灑灑寫完了一頁,這才抬起頭,春熙有些好奇,卻也沒敢多嘴。
“待會讓人將這封信遞到宮裡,呈給聖人,”謝靈瑜說道。
春熙有些驚訝:“殿下這是給寫給聖人的嗎?”
謝靈瑜抬手輕撐著下頜,淡然道:“我病了一場,皇伯爺如此掛心,我本就該親書一封向他老人家謝恩。”
春熙聞言,臉上登時露出喜色:“殿下今個怎麼想通了,先前殿下還說不可總是打擾聖人和太後,旁人可是求也求不到聖人的垂憐關懷。”
其實春熙說的還算委婉,要是擱旁人,隻怕私底下都要罵謝靈瑜一句傻。
她的尊榮都是依仗著聖恩,如今她卻偏要將聖恩往外推。
可不就是愚蠢透頂了。
從前她戰戰兢兢,她小心謹慎,最後還是落得那樣的下場。
好,既然前世不爭是錯。
那這一世,她便一爭到底,隻求個痛痛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