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上了年紀的婦人實在是喜歡這樣顏色鮮豔的小娘子。
更彆提這個小娘子還是自己家裡的。
“這次回來,你可不許再回勞什子的上陽宮,”太後正色。
謝靈瑜被太後口吻逗笑。
卻不想太後幽幽一歎:“你阿娘說好聽點是膽小,怕惹事兒,說難聽點便是愚朽,哪有將你這麼小個的孩子扔在那麼遠地方的道理。若不是想著你阿耶……”
提到先永寧王,太後戛然而止,顯然也知自己失言了。
謝靈瑜竟有些想不起來,前世她初回長安的場景了,那時候應該是她快要及笄,礙於實在拖不下去了,要不然她的及笄之禮也要耽擱,阿娘這才允了她回長安。
而那時候入宮,也是阿娘帶著她。
早早通稟了太後,老人家一早便等著,也是極親近的,卻又不像現在這般。
如今想來,太後那會子也是顧忌韓太妃。
雖說以太後之尊,並不需要瞧韓太妃的臉色,但是自打先永寧王為救聖人,替聖人擋了那致命一劍,這救命之恩自然是記在了聖人和太後心中。
對於謝靈瑜和韓太妃這對孤兒寡母,自然是百般恩寵。
這些年來,光是賞賜給永寧王府的東西,便是比聖人的親兒子還要豐厚。
太後自然也不願責備韓太妃,生怕落得一個苛待的名聲。
而且也明白韓太妃不願意謝靈瑜樹大招風,覺得她是一心想要保護謝靈瑜。
這才勉強同意讓謝靈瑜留在上陽宮。
至於韓太妃找的那個借口,也不過是為了堵住外人的口罷了。
“祖母,我既回來,自然是不走了,”謝靈瑜挽著太後的手臂:“往後我會時時入宮來叨擾您。”
聽到謝靈瑜如此說,太後豈有不開心的道理。
正說著話,高嬤嬤領著宮人過來,原來她方才去給謝靈瑜準備茶點,隻是端過來時,實在是讓人側目。
“也不知殿下如今口味可是變了,老奴還是按著原先殿下愛吃的準備了些,”高嬤嬤邊指揮著宮女將茶點擺在長案上,一邊對著謝靈瑜說道。
謝靈瑜瞧了一眼這快要擺了滿滿一桌的糕點,著實有些驚訝。
而且確實都是她原先愛吃的。
也不知為何,她忽地想起了韓太妃,從昨晚回王府到今早,她倒是沒吃上一口自己阿娘屋子裡的東西。
今早她去韓太妃院中秉明要入宮一事,她的阿娘都沒想起來問一句,可用過早膳了。
這些念頭隻是在謝靈瑜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已收斂好心神,溫軟回應:“嬤嬤費心了,我的口味您還是拿捏的這般精準。”
高嬤嬤瞬間笑得臉上皺紋,都深了幾分。
謝靈瑜雖早膳用了些,但如今見太後笑盈盈瞧著自己,自然是要給麵子,一口氣吃了好幾塊糕點。
長輩大抵都喜歡好胃口的小輩兒,而且太後看慣了那些小鳥吃食似的貴女,見謝靈瑜這般吃東西,簡直是滿心滿眼的喜愛。
正在此刻,又有宮人入內稟告:“啟稟太後,昭陽公主求見。”
謝靈瑜正捏著點心,一雙含笑黑眸瞬間滯了下來。
“殿下,”站在身側的高嬤嬤輕喚了聲。
謝靈瑜回過神,卻一眼瞧見本被自己捏在手裡的糕點,居然直接被捏碎了。
糕點的碎渣掉落在桌上,也沾了她一手。
謝靈瑜神色如常地輕笑了下:“這一激動,竟把糕點都捏碎了。”
高嬤嬤滿臉甚是理解:“殿下也是有些年頭沒見過四公主了吧。”
待謝靈瑜將手指擦拭乾淨,就見殿門口出現一道身影,黃色窄袖短襦,綠色曳地長裙,配上極鮮豔的赤色半臂,濃豔又強烈的色彩,正是時下最為流行的小娘子穿搭。
昭陽公主歡歡喜喜的進來給太後請安,卻不想一眼瞧見太後身側坐著的那個小娘子。
怎麼說呢,哪怕她自負美貌,可是在瞧見對方的瞬間,還是愣住。
對方隻是安靜坐在那裡,眼底帶著盈盈笑意,便都叫人覺得,她清麗懾人的容色隻讓這滿室生光。
“給祖母請安,”昭陽公主盈盈一拜。
太後叫她起身後,笑著指向謝靈瑜:“你瞧瞧這個小娘子可眼熟?”
昭陽公主本就餘光一直在偷瞄謝靈瑜,見太後如是說,將視線落在她臉上,看了許久確實覺得眼熟,隻是總是想不起來是誰。
“祖母,您就彆跟我賣關子了,快告訴我這位國色天香的小娘子,究竟是誰?”
昭陽公主撒嬌般說道。
太後這才笑說:“這是你靈瑜妹妹呀,以前你們經常一處玩。”
聖人膝下攏共四位公主,前麵的兩位公主年長些,四公主又年紀太小,唯有三公主謝挽與謝靈瑜年歲相仿,謝靈瑜從前常入宮,便是與昭陽公主一處。
她雖是親王之女,但昭陽公主生母身份低微,又非出身世家閥門,反而不如謝靈瑜受寵。
後來謝靈瑜繼承親王之位,便是在位份上也直接越過公主,與聖人的那些兒子們平起平坐。
而聽到太後這番話的昭陽公主,神色極震驚看向謝靈瑜。
她雖未說話,謝靈瑜卻看出了她眼底的意思。
——你竟回來了。
這反應竟與韓太妃如出一轍。
謝靈瑜望著自己的這位堂姐,眼神平靜而無悲無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直到謝靈瑜臉上泛起清淺而溫柔笑意,直直看著昭陽公主:“許久未見,昭陽公主。”
前世殺了我的人。
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