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公開道歉,刪除文章,消除筆名了,對她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果。真要跟大眾說明這種扯淡一樣的真相,怕還反而沒人信!”
許懷詩還在猶豫:“你說,萬一我哥還喜歡阮學姐,覺得我做了件好事,不懲反獎呢?”
“開什麼玩笑,都八年過去了還喜歡呢?你以為你哥就靠一道白月光過日子,不需要性生活的啊?”
“也對哦……”
“反正你要說就說,以後彆想著吃香喝辣還追星就是了。”
許懷詩哆嗦了下,還是聽了趙軼的。
如他所料,她緘口不言,阮喻一時半會兒還真查不到究竟。
許懷詩不知道她信了多少,但交涉幾個來回後,對話框裡彈出一條消息:「煩請您先發表聲明吧。」
看這語氣,可能沒打算放棄追查,隻是為了儘快平息風波,降低損失,決定先作澄清。
許懷詩心裡內疚,再三道歉,把經阮喻修改,措辭更嚴謹的聲明發表在了微博。幾分鐘後,她看見“溫香”轉發了這條內容,並附上與自己的部分聊天記錄。
她卻沒能因此鬆口氣。
一時膽怯撒了個謊,於是用了無數個謊去圓說,到現在,雖然從結果上看已經竭力彌補,卻反倒更加不安。
她歎著氣,鴕鳥似的拱進被窩。
轉發微博後的阮喻也沒輕鬆起來。對方作者的有所隱瞞讓她懷抱疑慮,所以她想看看沈明櫻那邊的進展。
但沈明櫻回來後說,咖啡館聲稱那天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私人物品。為調取附近監控也報了警,可目標物太小,看錄像根本發現不了可疑人士,能備個案就不錯,事情過去了一個月,多半也查不到結果。
這樣一來,雖然冤情得到了洗刷,阮喻心裡到底還是梗著根刺。
不過她很快就沒閒工夫關心這根刺了。
因為聲明發出後不久,她的微博再次湧入疑似惡意挑事的水軍,炮轟她是塞錢給了“寫詩人”,才得到這樣一份虛假的道歉。
那些人空口白話,把子虛烏有的故事編得有模有樣,與這邊看到聲明後選擇支持她的人“戰”成一團。
她的微博下麵,一片唾沫飛濺。
緊接著周日上午,一位與阮喻同站的寫手發表了一條長微博,雖然沒指名道心,但話裡話外就是意指她抄襲之餘欺負新人,逼迫“小透明”封筆,實在為原創圈所不恥。
這條長微博神奇地一呼百應,迅速得到傳播,發酵到傍晚,甚至被送上了熱搜。
許懷詩也在關注這些,到了這時,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事已至此,明眼人早該相信阮喻,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有那麼幾個人存心潑臟水,刻意引導輿論。
再回頭想想,她一個剛注冊筆名的新人,毫無讀者基礎,文章曝光度也逼近零,事情的起頭,恐怕就是有人一早蓄意的。
她和趙軼到底把社會上的事想得太簡單了。
許懷詩有點怕了,來回斟酌用詞,打算再次聯係阮喻。
但消息還沒發出,就先看見她更新了一條微博:「暫時關閉評論和私信。」
下麵附了一張截圖,是有人發給“溫香”的一條私信,對方的ID和頭像被打上了馬賽克,消息內容是一張包含恐嚇性質的圖片。
滿屏倒翻的顏料,幾個鮮紅的手印觸目驚心,配上文字:「抄襲去死!」
許懷詩光看小圖,就嚇得差點摔了手機。
她的手開始發抖,連刺耳的晚自修鈴聲都聽不見了,一頭紮進教學樓女廁所,慌慌張張奔進隔間,撥通了許淮頌的號碼。
舊金山已經淩晨三點多,但事出緊急,她等不了。
電話被接通,她立刻囁嚅著說:“哥……我,我惹事了!”
許淮頌倒還真沒睡,那邊有雜亂的人聲,嘰裡呱啦說著英文,他似乎一邊在翻資料,回應也就敷衍了點:“什麼事?我這裡五分鐘後緊急會議,不要緊就……”
“要緊!”許懷詩一口咬定,再出口卻染上一點哭腔,“哥,我把阮學姐害了……”
電話那頭默了默,半晌後:“誰?”
她抽抽搭搭說:“阮喻,阮學姐,你不記得了嗎?”
這回,那頭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許懷詩剛要再講,廁所門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不敢被人發現晚自修偷用手機的事,迅速屏息不說話。
大約過了十幾個數,聽筒裡雜亂的人聲消失了。
許淮頌好像走到了安靜的地方,然後說:“哭什麼?說清楚。”
許懷詩沒法說,來上廁所的女生還沒離開。她隻能一聲不吭,光顧著呼吸。
許淮頌再問:“你在哪?”
他的語氣已經有了幾分不平靜的味道,許懷詩說不了話,急得掐了電話,趕緊發微信給他:「我躲在學校廁所,來人了,打字跟你講。先給你看張照片。」
她從相冊翻出琴房那麵牆的照片,又補上說明:「前天晚上,我在學校藝術館301琴房發現了這個。」
屏幕那頭,許淮頌一身筆挺的藏藍西服,站在會議室外敞亮的走廊上,皺眉劃開了對話框。
一位白人女士踩著細高跟噠噠走來,叫了他一聲:“Hanson.”完了把一疊厚計百頁的零散文件遞給他,說這是他要的資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隨手去接,等點開那張圖,看清上麵的英文字母,將要觸到文件的指尖卻驀地一鬆。
上百張紙嘩啦啦落了一地,雪花片似的散開來,頓時一片狼藉。
狹長靜謐的走道上,許淮頌聽見自己的心臟一下一下搏動,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