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這邊頓住,許淮頌似乎就懂了,伸手一引,示意她請便。她說句“稍等”,起身打算去書房拿資料,剛一站定卻渾身一僵,如遭雷劈。
那什麼……她的小黃人睡褲,好像沒來得及換?
她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然而這時候已經於事無補,她沒忍心回頭確認鏡頭的角度,抬頭挺胸,左右腳打了一次架,手扶著桌沿慢慢轉身離開。
那頭許淮頌握拳掩嘴,忍笑。再過兩分鐘,看見她換了一條半身裙,若無其事地回來。
他也就恢複了冷淡的表情。
為了掩飾尷尬,阮喻坐下後語速極快,直奔主題:“之前一位業內朋友已經做了一部分反調色盤,我摘了其中幾個比較典型的例子,認為可以作為反擊方向。”
許淮頌點頭示意她繼續。
她翻開資料,讓自己集中注意力,說:“第一個方向是細節設置類。比如對方在調色盤提到的罐頭花,雖然那段描寫,我的確發表在對方作者之後,但翻到第七章可以看到……”
許淮頌跟著翻到相關章節。
她把礙事的頭發彆到耳後,在資料上拿熒光筆打個圈,拿起來對準鏡頭:“這個位置,我做過鋪墊,說女主角喜歡向日葵和薰衣草。而這處鋪墊卻發表在對方作者提及這兩種花之前。也就是說,表象上的先後不一定作數。”
許淮頌點一下頭,示意這個方向沒問題。
得到肯定,阮喻繼續:“第二個方向是情節設置類。比如我在第十章寫到的,男主角和幾個配角的對手戲。”
許淮頌再次翻到對應頁碼。
阮喻卻頓住了,有點心虛,因為這段完全是真實經曆。
高一時候學習壓力沒那麼大,十班有幾個痞壞的男生特彆鬨騰,嫌學校食堂難吃,三天兩頭翻牆出去買炸雞。
有一回,她碰見許淮頌跟他們走在一起,其中一個男生勾著他肩,小聲說:“下課弄把梯子來,放後門牆根那兒。”
她當時很驚訝,想許淮頌這樣清冷優雅,天外謫仙似的人,明明該喝露水長大的,怎麼會跟他們沆瀣一氣,為滿足口腹之欲貪炸雞?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推開對方的手,語氣冷淡:“沒興趣。”
但對方簡直是惡霸,又把手勾回去:“你不弄?那把你手機交給老阮了啊!”
“老阮”是阮喻的爸爸。她知道她爸的暴脾氣,一聽急了,想聽聽許淮頌打算怎麼應付,可那群人已經拐進了教室。
沒法知道後續,為了不讓許淮頌陷入可能的危機,下課後,她憑著爸爸的關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後勤那兒弄來一把梯子,偷偷放到學校後門牆根草叢裡,然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阮喻把這段原封不動搬進了小說,怕被認出來。
看她出了半天神,許淮頌發問:“怎麼?”
她一秒神魂歸位,繼續說:“這段情節,另一本作品也有,但仔細看,發展後續和著墨意圖完全不一樣。我的版本是女主視角,後續是女主角偷放梯子事件,意在展現她的暗戀心境。”
“但對方作者的版本是男主視角,後續是一段男主角的心理描寫,說他其實很喜歡吃炸雞,隻不過當時曉得女主角在附近,覺得翻牆這事丟臉,才故意表現得不食人間煙火。這邊的著墨意圖,是為了體現男主角的表裡不一。”
許淮頌聽到最後輕咳了一聲,隨手拿起手邊杯子,喝了口水,然後說:“這個方向也沒問題。”
看他沒什麼特殊反應,阮喻放心了,點點頭換下一個角度:“第三個方向是人物設置類。雖然兩本書有多處撞梗,但就像上個例子所說,實際上人設有所區彆,尤其男主角這個人物,在我的版本裡屬於內向類型,但在對方作者的版本……”
她一下找不準形容詞,正思索呢,突然聽見“啵”一聲清響,大概是許淮頌收到了微信消息。
他沒理,以眼神示意她繼續。
但阮喻還沒開口,那頭又響起了一聲提示音。緊接著,消息奪命似的不斷彈出來。
許淮頌皺了皺眉,不得不點開看。
詩精病:「哥,我又把阮學姐的小說看了一遍。」
詩精病:「媽了嚕太好笑了!怎麼在她那兒,你是那種人呢?」
詩精病:「你以前是不是每天在她麵前裝比?」
詩精病:「哥你真時髦,在那個還沒有“裝比”這詞的年代,就已經學會了裝比!」
詩精病:「啊,不過這樣看來,阮學姐喜歡那款啊,你小心人設不要崩哦!」
許淮頌:“……”
他小心著呢,用她說?
詩精病:「唉,話說回來,哥,我還挺同情你呢。彆說阮學姐現在可能不喜歡你了,就算還喜歡,那她心裡那人也不是真的你啊!」
許淮頌忍無可忍打字:「作業太少了?」
阮喻看他似乎咬了咬牙,情緒不太對,小心翼翼問:“你有事要處理的話……”
“沒。”許淮頌抬頭,立刻恢複到冷漠疏離的狀態,“繼續。”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覺得“忠言逆耳”,還是有必要重視許懷詩的提醒,於是一心二用,隨手打開搜索引擎。
為切合國情,他使用了百度,輸入:「怎樣成為一個高冷的人。」
點擊“百度一下”之後,第一條就是“百度知道”。
還真有人跟他提了一樣的問題。
他正打算點進去看詳情,卻先一眼看到底下露出的第一句回複:「做啥夢呐大兄弟,能問出這種問題,那這輩子是鐵定做不成高冷貴族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