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死去活來的屍體正睜著眼睛躺在棺材裡,一手撫摸著吭哧吭哧咬人的花一邊思考人生。
也有可能不是人的一生。
他究竟是誰呢?
這是個好問題,畢竟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腦海裡就剩下盧克·亞當斯這個名字。
所以他是盧克·亞當斯?
應該是的吧,不然這名字哪裡來的。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雖然有些腐爛甚至還殘留著食人花的口水,但依舊看得出做工精致,價格昂貴。
袖扣是一對兒采用千禧切工的藍寶石,昂貴的加工費用和寶石本身的價值以及腳邊那一大袋拿出去能讓人搶破頭的西班牙銀幣讓他肯定自己生前絕對是個有錢闊佬。
再不濟也是有錢闊佬的兒子。
屍體福爾摩斯式摸了摸下巴,腦海中浮現出一大堆和寶石相關的知識,從原子結構示意圖到珠寶流通的行業分析報告。
他所有所思。
看樣子他以前博學多才博聞強識,上知天文下至地理。
那他一定活了很久。
很好。
知道這些對他目前的處境有什麼幫助嗎?
好像沒有。
但是他並不著急。
因為他感覺離開這個棺材對他來說應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隻是他有點兒擔心就這麼掀開棺材板衝出去會嚇到普通人類。
……人類。
難道他不是人?!
啊也對,不然他怎麼在棺材裡。
屍體麵色凝重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一下麵前的棺材板。
沉重的橡木棺材被他輕而易舉戳了個洞,泥土在重力作用下撲簌簌落進來,直接掉進了傑森嘴裡。
屍體:……
呸——呸呸呸!
雖然吃了一嘴泥巴,但他顯然又得到了一個關於自己的有效信息:他力大無窮,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而且他還在密封的棺材裡待了這麼久,一點兒都沒覺得缺氧。
哦對,他嘴裡還有小尖牙,眼睛在黑暗中能視物,屁股和頭頂還癢癢的,可能要長尾巴和角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
屍體滿懷沉痛地想:他絕對是個功力深厚的吸血鬼或者惡魔,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麼而忘掉了一切。
可能是因為愛情?
小說電視劇裡不都這麼講的嘛。
唉。
愛情讓吸血鬼沉眠,就像達西先生愛上伊麗莎白那樣理所當然。
很好,屍體心想,他又知道了,他以前一定是個熟讀各類文藝作品內心優雅向往愛情的憂鬱吸血鬼。
或者惡魔。
或者幽靈。
又或者獨角獸、美人魚、精靈、巫師、巨龍、亡靈法師之類的。
也不知道去哪裡能找到他的同類。
屍體歎了口氣,恍惚間又想起腦海裡劃過的記憶片段——一個黑漆漆的蝙蝠妖怪。
那家夥……
他如果不是愛死了對方就是恨死了對方,不然怎麼會記憶這麼深刻?
他,盧克·亞當斯,可真是個神秘深沉身世坎坷的屍體啊!
不過屍體先生覺得自己應該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偵探。
無所謂,長生種非人類可以有無數種選擇,如果他德古拉伯爵的角色當膩了還可以嘗試一下鋼鐵俠。
等等……鋼鐵俠又是誰?
屍體煩躁地揉了揉腦袋,決定擺爛。
他還是閉上眼睛再睡一覺吧,說不定還能等來吻醒他的白雪公……巫婆。
……
另一頭,盧克‘啊啾’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有誰在想他嗎?
車子副駕駛上坐著一個穿著粉嫩粉嫩的小裙子,懷裡抱著一大桶新鮮咖啡渣的可愛‘小妹妹’。
斷手翹著食指和中指坐在座位靠背上翻看一本手模雜誌。
空氣裡充滿活潑輕鬆的氣息,如果不去看幼崽臉上摳了兩個洞的紙袋子的話。
紙袋子下傳來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讓人聯想某些午夜怪談。
車裡溫度適宜,甚至還播放著兒歌《倫敦大橋垮下來》。
盧克時不時掀起紙袋,嗷嗚一口吃掉咖啡渣。
他腦袋儘量抬高,免得可怕的粉色進入視野。
購物紙袋再次開始咯吱——咯吱——
司機打了個哆嗦。
開車的是格林特先生,在聽說盧克想要去墓地之後,他就自告奮勇給盧克當了司機。
後知後覺失去了導遊的盧克這才想起來自己下車的目的,他和小東西根本不認識去哥譚墓園的路!
於是他愉快地接受了格林特夫婦的幫助,並將雨果博士的冰淇淋車連同車上所有冰淇淋都當作禮物送給了格林特家。
格林特夫人已經開始思考該怎麼每天送上盧克上供一支美味冰淇淋了——不知道電視劇裡演的和魔鬼交易的方法是不是真的。比如畫個魔法陣念幾句咒語之類的。
不過格林特先生勸妻子不要輕易嘗試,他會問清楚盧克大人的聯係方式。
完全不知道已經被當作惡魔供奉的小盧克坐在格林特先生的車上昏昏欲睡,咖啡渣粗糲美妙的strong口感讓他越嚼越舒服得想睡覺。
他看了看窗外飛馳的景色,放心大膽地把頭上的紙袋子取下來——沒人看見他穿粉色小裙子就不叫丟亞當斯的臉。如果格林特先生敢說出去,他就詛咒對方一整天都擁有好心情。
要是有人問他是誰,他會說自己叫提摩西·格雷森,或者迪克·德雷克,盧克·阿爾弗雷德也可以。
盧克·YOU-KNOW-WHO輕而易舉地哄好了自己,又打了個哈欠,露出四顆尖尖的小虎牙。
格林特先生眨眨眼睛,調低了車內音響的聲音。
車窗外的暴雨似乎也感受到了幼崽的困意,它們溫柔地下小了一點兒,落地的時候動作很輕,打在車窗上的聲音一點也不刺耳。
助眠的白噪音裡,盧克閉著眼睛砸砸小嘴,小卷毛毛茸茸地耷拉在額頭上,讓他看上去像個沉睡的小天使。
當然,這個比喻可不能告訴盧克。
格林特先生突然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居然從這個孩子身上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今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以前他信奉順應環境並且保持沉默,對所有犯罪行為選擇視而不見,就連偷偷報警也不願意,生怕惹禍上身。
但哥譚人總會經曆今天這樣無妄之災。
就算蝙蝠俠也不會總能及時出現。
格林特先生思索了半晌。
他先拿起手機給自己報了個射擊課,然後又詢問了妻子和女兒——散打課程也可以安排一下了。
不指望能像蝙蝠俠或者蝙蝠女俠那樣一拳乾碎反派的下巴,但有點兒自救能力總是好的,他們的生活還得繼續。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伴隨著盧克小朋友的小呼嚕聲漸漸變輕,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陽光透過粉白棉花糖一樣的雲層灑滿大地,哥譚難得出現了個陽光燦爛的晴天。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裡造型奇特的古老哥特式建築在陽光下褪去陰霾,飛簷角落裡的滴水獸舒展筋骨,教堂穹頂的彩繪玻璃反射出粉藍色的柔光。
人們紛紛走上街頭,呼吸雨後的新鮮空氣,享受難得的陽光。
現在是下午3點。
盧克正在夢裡抱著媽媽的胳膊撒嬌,爸爸戈麥茲坐在一邊慢悠悠地喝茶。
小朋友樂顛顛地把手裡的咖啡渣全倒進爸爸的茶杯裡,準備讓他嘗嘗這種美妙的硌牙口感。
魔蒂夏媽媽溫柔地看著他們,戈麥茲爸爸笑著端起杯子——
結果房頂卻突然掉了下來,巨大的書架長了翅膀跳起來把盧克撞了個人仰馬翻。
小孩摸著額頭清醒過來。
小東西趴在盧克的額頭上,正給他揉被撞得通紅的腦門。
“抱歉!”格林特先生滿臉慌亂,“我剛剛好像撞到人了!”
這段路是前往郊區墓地的必經之地,右手邊是高聳崎嶇長滿植物的山體,左手邊是平靜無波的大海。
剛剛有個又大又黑的東西突然從山上滾了下來,正好擋在他們車前。
公路上的雨水還沒乾透,他就算及時刹車也還是不小心撞了上去。
格林特先生的車沒有兒童座椅,於是盧克寶貝也因為慣性撞在了車窗上。
他額頭隻是有點兒紅,被小東西輕輕揉了兩下,現在連痕跡都沒有了。反倒是格林特先生的車前窗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裂紋。
格林特先生略帶驚恐地看了一眼表情茫然的鐵頭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