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喬琬便不跑了。
圍觀許久的監生們似乎找到了定心丸,紛紛上前為杭劭作證:“與杭監生無關。”
“杭監生是為了保護店主喬小娘子。”
“實屬無妄之災。”
......
眾人仗著人多,你一言,我一語,將方才事補充得七七八八,竟無一人為趙若炳說話,可見他平日人緣極差。
徐璟聽後頷首:“天已晚,諸位先歸家吧,我來處理。”
監內諸生平素見多了徐璟不苟言笑,卻從沒見過他如此冰冷的神色,紛紛聽話離開。
徐璟眼神冷淡,餘光掃過趙若炳,趙若炳並未與其對視都覺頸後一涼,其他家仆更是噤若寒蟬,哪還有半分方才的囂張模樣。
是沒料到這麼晚了竟還有學官留在監中。
“趙監生入監日久,可有讀過《宋律》與《監製》?”
他強迫自己轉開視線,眼神落在牆上茉莉,慢條斯理開口,實則心中怒極,是壓抑著火氣,“監中早有規定,各生須得恪守言行。趙監生今日犯錯有三。其一,仆從不得入侍,觸犯此歸者,停廚。其二,監生不許在外因而生事,觸犯此規者,解退罷歸。其三,□□鬥打者,送交法司處置。”
“即明日起,趙監生不必再來國子學了。”
“杭監生雖出於好意,然衝動行事,課餘時當在監舍內抄頌《清靜經》靜心思過。”
雖也罰了,但雙罰相較已屬實輕,杭劭忙行禮應下,保證不再犯。
趙若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不信徐璟真敢開除他:“徐司業在跟學生說笑呢?”
徐璟不與他多費口舌,語氣極淡道:“若趙監生欲向陛下等求情也請自便,某也一定會據實相告。國子監,拒收品行敗壞之人。”
“徐璟你怎麼敢!你不過是個四品司業,真當我怕...”
趙若炳氣得口不擇言,此時外麵又一陣車馬聲傳來,竟是阿餘帶著李少尹匆匆趕來。
阿餘進來便撲向喬琬:“小娘子!”
李少尹一隻腳才邁進來,也道:“五娘!”
見著諸多人在,李少尹自知失言,懊悔過後連忙改口:“可是此店主喬小娘子報案?”
徐璟卻清楚聽見他方才的稱呼,蹙起了眉。
“徐司業。”
“李少尹。”
二人也是老相識了,互相見過禮。
“方才這位小娘子深夜來叩我府衙大門,我恰好因公值夜,於是過來看看。”
徐璟與他講了便事情起因經過,又道:“少尹來得正好,涉事之人是魯國公府上五郎與四門學學生杭劭,方才我已了解過事情經過,已按監內法規處置,少尹可要帶回去再問詢一番?”
李少尹翩翩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司業既已照國子監之刑處置,某便不越俎代庖了。”便是對他的處理結果沒有意見。
回頭又對副手道:“更深露重,行已,送趙五郎等回府。”絕了趙若炳再辯駁的心思。
府尹是皇帝自己人,連先帝末年都沒受風波牽連的,跟徐璟這種又不太一樣,趙家多少要給點麵子。
趙若炳被參軍周行已“護送”著離開了。
沒了外人在,徐璟總算問出從方才就一直在意的問題:“聽卓然方才稱喬小娘子為五娘,是舊相識?”
李公綽“嗯”了一聲,他性子坦蕩直爽,不慣遮掩什麼,詫異道:“景安不知?照理說,你們應當是熟識才對啊!當初我去堂叔府上,還是你引薦我與隔壁喬公家大郎相識,後來雖出了那檔子事,幾位小娘子入了宮,五娘是今春才放出來的...”
“我還與她說起你在國子監呢,叫她有難處時儘可投奔你我二人。原來,你們竟互相沒認出麼?”
徐璟聽了前半句,耳邊“嗡”地炸開,扭頭直直看向喬琬,滿是不解與困惑。
喬琬被人當麵揭發,麵皮發熱,頭皮發麻,咬牙看向李公綽。
李公綽不解:“咦?五娘看我作甚?”
喬琬目光幽怨,渾身不自在,輕咳一聲以掩飾尷尬:“諸君還是坐下聊吧,今日受累了,奴給幾位上些宵夜。”
杭劭見事了了,欲告辭,被她一並攔下:“杭監生,不吃些宵夜再走麼?”
於是便都掀袍坐下了。
喬琬與阿餘到後廚又重新煮十來碗冒菜,那些跟著李公綽來的衙衛們也都各得一碗。
她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忐忑地準備接受徐璟的“審訊”質問。
徐璟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杭劭大抵是這裡麵最自在的了,他什麼也沒想,隻專心去看眼前的碗。
比臉還大的碗裡飄著一層炒過的白芝麻,熟堅果的油香混著厚厚的紅油上堆著蒜末蔥花椒末等各種小料的辛香氣撲鼻而來。
紅綠相配,顏色鮮豔誘人,哪樣口味淡了還能自行再加。
裡頭葷素俱全,肉眼可見的有兩隻半個巴掌那麼大的蝦、四五片豕肉、形狀各異的丸子,再拿筷子往下翻翻,其餘肚絲、藕片、豆皮、土豆、粉絲等等都被挑了起來,種類繁多。
沒什麼名貴的食材,都是十分常見的東西,擺盤也不精致,脆的嫩的粉糯的入味的,混著隨意搭在一起,夾到什麼吃就是了,口腹之欲一次滿足。
杭劭總算知道為何火鍋這種東西對同窗來說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了,嘗試之後,光是簡單版的冒菜,他就欲罷不能。
他總算是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