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個拔棄神網線的人,墳頭草已經兩米高了。
這老攻可以埋了。
鐘侓心裡想著,目光瞥見茶幾上一個豪華家庭醫療箱,蓋子上刻著超大的霍氏醫療的logo,想想醫療研究,想想非法人體實驗,又默默把念頭壓了下去。
賢惠人設,端住。
霍折寒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淡淡道:“裡麵日常用藥都有,下次不用網上買藥。”
鐘侓覺得霍折寒在嘲諷他裝病,動了動嘴,沒反駁,他不能跟聰明人說太多話,容易暴露自己。
他老老實實地點點頭:“網線你拿著,我自己去睡覺。”
霍折寒很有經驗:“小孩沒有網線,他就會在被窩裡玩手遊。”
鐘侓講道理:“我又不是霍喻!我是大人了!”
霍折寒細細打量他一眼,可能是跟霍喻相處一個月,他發覺鐘侓也越來越不像個大人了,算“工傷”。
“聽話,早睡早起。”
霍折寒仿佛忘記逛小花園的目的,往樓上主臥走去。
鐘侓如喪考妣地跟在後麵,啊,天要下雨老公要睡主臥,上哪說理去。
才十二點,哪裡睡得著,不行,睡不著也得馬上睡,免得發生一些睡前齷齪之事。
霍折寒也在考量,他們協議裡寫著分房睡,除非情急情況需要做戲,目前是他第一次提出,無關做戲,鐘侓卻沒有趕人。
他腳步一轉,去書房拿了一本書。
鐘侓眼睛一亮,沒來得及關上主臥的門,就見霍折寒去而複還,手裡拿著一本他看不懂的英文書。
鐘侓是洗完澡後,又偷偷溜下去打遊戲,穿著短袖睡衣和長褲,直接鑽進被窩裡,占據了中間位置,炯炯有神。
霍折寒認真幫鐘侓治療網癮,把書遞給他:“睡不著可以看一會兒書,幫助靜心。”
鐘侓瞪著連書名都看不懂的大塊頭,沒敢接。他英文很差,初中水平還忘得差不多了,隻會一些遊戲術語。
當初他聽說取ID最好弄個英文,方便征戰國際賽事,就想弄個拉風且酷炫的英文ID,憋半天憋不出一個屁,正好網吧旁邊位置坐著個大學生,鐘侓翻開他的六級單詞書,第一個詞,Abandon,宛若流星擊中了鐘侓破罐破摔的棄療心態。
如此,按選手字母順序排名的排行,他Abandon都在第一個。
後來,Abandon在按照選手水平排名的排行榜上也高居榜首。
野心從不掩飾。
霍折寒選的書一定很契合教育家的氣質,某電競文盲不敢接書,怕待會兒霍折寒還要跟他談論中心思想。
“我看屏幕看得眼睛有點累。”鐘侓按了按眼眶,“不想再看書。”
霍折寒:“現在知道注意用眼衛生了?我去拿眼藥水。”
霍折寒去書房拿了一小支人工眼淚。
鐘侓滴了眼藥水,閉上眼睛含住。眼睛是看不見了卻能感覺到霍折寒一直在看他,臉頰不受控製地變紅。
想戴耳機聽音樂睡覺,不然總覺得耳朵暴露在危險裡。
霍折寒把大燈換成小夜燈,鐘侓不看的書,自己擱在膝頭翻開,輕聲道:“我念給你聽?”
鐘侓冷酷拒絕,雖然英語聽力很催眠,他害怕被提問。
霍折寒耐心問:“那鐘老師有什麼適合自己的助眠方式?”
對方的語氣耐心溫和,配著昏黃小夜燈,像個容易讓人卸下防備的心理醫生。
鐘侓不由自主想起爺爺曾對他提起,自己小時候喜歡抓著媽媽的頭發入睡,當時年歲少,鐘侓早已不記得。
媽媽去世得太早,如果不看照片,鐘侓其實沒有對父母的印象了。家人照片是棄神的遺物,隻有找到哥哥才能獲取。
鐘侓搓了搓手指,抓著媽媽的頭發是什麼感覺?鐘侓看了一眼霍折寒茂密的黑發,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抓頭發。”
霍折寒臉上閃過抗拒:“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鐘侓像是找到了趕走霍折寒的辦法,“嗯,不行?”
他看出來霍折寒對被抓頭發這事特彆排斥,程度跟心理陰影一樣。
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你還呆在這乾什麼呢?回你的書房去。
鐘侓眸子清亮地控訴。
他篤定霍大總裁不會允許他老虎頭上拔毛。
霍折寒看著鐘侓。
鐘侓也看著霍折寒。
半晌,霍折寒歎了口氣,躺在床沿,“行。”
誰讓他先提出治療工傷,霍折寒一向守諾。
失策!
鐘侓差點從另一側滾下去,他光知道霍折寒抗拒被人摸頭,哪能想到霍折寒妥協了會發生同床共枕這種事。
氣氛都到這兒了,鐘侓不摸也不好,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霍折寒的一小撮頭發。
兩人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誰也不好過。
霍折寒道:“我建議你側躺著。”
盯著天花板的鐘侓:“……那我也建議你背對著我。”
一時間,床上傳來翻身的動靜,這張床第一次躺兩個人,發出了沒見過世麵的吱呀一聲。
鐘侓最後不知道怎麼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格外早,手裡甚至還抓著霍折寒的頭發。
霍折寒依然以昨晚的姿勢挨在床沿,像個應酬回來不敢驚醒老婆的妻管嚴。
鐘侓眨了眨眼,收回手,發現自己薅掉了霍折寒兩根頭發。
趁人沒醒,鐘侓毫不自覺地把兩根頭發插回霍折寒發梢裡。
指腹觸碰到的發梢有些紮手,好像塗抹了定型的玩意兒。昨晚霍折寒給他摸頭發的這一側沒有定型,手感很好。鐘侓屏氣湊近霍折寒的另一側,想瞅瞅他那邊是不是做了半永久發型。
沒有啊。
鐘侓看來看去,撥了撥,發覺霍折寒腦袋偏左一側居然還有個小小的發旋,被旁邊的硬茬子頭發蓋住了不明顯。
再瞅瞅,接近後頸的地方也有非常小的半個,隻不過這處剃了青茬,很短,更不明顯。
鐘侓大概明白了,霍折寒覺得是三個發旋不夠嚴肅大眾,頭發濃密加上另外兩個很不明顯,像一簇翹起的叛逆呆毛,再稍做一下發型就看不清了。
藏得夠深的,難怪抗拒他抓頭發。
總是繃著臉的霍總,三個……還挺可愛的。
鐘侓忍不住手癢想呼嚕一下霍總的腦袋。
霍總本來也讓摸。
鐘侓伸手,霍折寒突然翻了個身,跟他麵對麵。
“乾什麼?”
霍折寒剛起床的嗓音更低沉一些。
鐘侓鬆開揪住的頭發,改成了捂自己耳朵:“沒事,叫你起床。”
自律的霍總立刻就起來了,感覺到鐘侓剛才抓的地方,表情微妙地凝滯了一下。似乎覺得有些丟人,英俊的麵龐冷著,擰開房門就走了。
鐘侓第一次這個點起床,拉開窗簾,看見東方細微的魚肚白,感慨這主臥視野真好,不愧是大戶人家。
一家三口罕見的在清晨齊聚客廳出行,司機開了約四十分鐘,停在一處路口,鬆柏兩道擁出一條路,背倚青山,一條綠綢緞般的清渠蜿蜒九曲,上頭架著幾道漢白玉橋,往裡望去,幾棟亭台,幾座廟宇。
鐘侓遲鈍地意識到,這是霍家的……家廟?
步行進去,至一堂前,鐘侓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堂裡供奉先人牌位,霍折寒吩咐霍喻:“給你爸你媽上香。”
霍折寒是正常音量說話,鐘侓站在門檻外,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這一信息,懷疑自己聽錯了,“你爸”不是霍折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