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托馬斯·貝克特的叛逃令亨利二世雷霆大怒,但出於他的敏銳和警惕,他很快發現他的叛逃並非個人舉動,而是有人協助,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他很快鎖定了嫌疑人,並且針對這個對象,他沒有感到意外,隻是覺得“果然如此”。
對此,威廉並不打算隱瞞,他知道他沒有那個能力在亨利二世麵前瞞天過海,何況懷疑並不需要證據,隻需要動機。“如果他注定會留在英格蘭給您造成麻煩,何不讓他到法蘭克給彆人製造麻煩?有叛逃這層嫌疑,您對他的任何指控都是正當的。”當亨利二世怒氣衝衝地來找他算賬時,威廉如此說,在亨利二世的視角下,他的大兒子的樣子相當無辜弱小又乖巧,可他早就知道這不是他的真麵目,他的心是黑的,未來彆人會叫他“黑心”威廉嗎?“至少在您提出新的政令時,他不再能跳出來唱反調,給您的反對者們搖旗呐喊,他隻會從巴黎寄來幾封無足輕重的信,也許連信也不會寄過來。”
“他的信無足輕重,但路易七世的信還算有分量,你確定他去巴黎是給彆人製造麻煩,而不是成為一個我無法掌控的麻煩?”亨利二世冷笑道,對他的兒子,他已經徹底脫去了父親的濾鏡,他已經十一歲了,他應該用看待一個成年人的視角來審視他,“更直接的方式是我名正言順地審判他,處決他,讓他名譽掃地,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可我無法看著這一切發生。”威廉說,他開始控訴,這使得亨利二世作為父親的慈愛之心被短暫激起,但隻是一瞬,“是您讓我愛他,是您讓我把他當成另一個父親,您不能在我好不容易接受了您的安排後又突兀地要我收回我的感情。父親,我是個人,你不能要求我看著我的一個父親殺死另一個。”
“是人就會犯錯,你會犯錯,我也會。”亨利二世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些,這件事他確實有些理虧,但他並不認為這件事能造成什麼災難般的後果,“這是個錯誤,當我們發現錯誤後,我們就應該修正錯誤。亨利可以任性,但你不行,威廉,你是我的繼承人,你背負著一個帝國。”
“正因為我是您的繼承人,我才敢這樣做,叛國的罪名可以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唯獨不能安在我們兩個身上。”
“那你知道什麼是繼承人該做的嗎!”亨利二世忍無可忍地怒吼道,“你應該如獅子般英勇,如狐狸般狡詐,你要洞悉你敵人的漏洞,也不能畏懼任何道德的枷鎖,但你在做什麼,看看你的樣子,你連一個背叛我們的布商兒子都如此心慈手軟,我怎麼能放心在我死後由你來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
“因為您還活著,所以我有任性的資本,也許有一天我可以學會您教給我的東西,但不是現在。”威廉靜了靜,決定在亨利二世的底線邊緣再試探一點,“我知道對敵人應該如北風般殘酷,但現在,他並不是真正能夠困擾我、威脅我的敵人。恕我直言,父親,是您將您的朋友變成了敵人,如果是我,我一開始就不會讓自己多出一個敵人。”
敵人,敵人,曾經和他親密無間的人會成為他的敵人,曾經在他眼裡需要他庇佑的孩子也會成為敵人。“我不缺敵人,那你呢,你也是讓我困擾的敵人中的一員嗎?”亨利二世抓著威廉的肩膀,動作粗魯,笑容卻慈愛,威廉無端地想到《冬獅》的劇照,冬日裡怒吼的獅子,真正的亨利二世遠比後世創作的影像更有壓迫的實感,“我親愛的兒子,在你對你虛假的父親如此心慈手軟的同時,也請你關心一下你真正的父親------畢竟,我不止你一個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