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寧說:“不用了,就四站地,我坐公交車過去就行了。
聞裕要這麼好打發,就不是聞裕了。他說:“我一腳油的事兒,你等車半個小時。”
紀安寧說:“我得先回家給我外婆熱飯。太麻煩了,你先回家吧,不用管我。”
聞裕下巴衝馬路對麵一揚:“不就是家屬樓嗎?沒事,我等你。”
紀安寧知道,以聞裕的尿性,當他想做什麼時候,她是根本阻止不了的。她沉默了一下:“那你等吧。”
紀安寧說完,就從他車後走過去,走上斑馬線。
聞裕笑笑,掐滅了煙。
自古烈女怕纏郎。紀安寧看起來有點執拗,還真有點烈女的意思。但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又能烈到哪裡去呢?衣服、化妝品、包包、好車、出入娛樂場所……很快就能腐蝕她們。
聞裕見得多了。
他想看看,紀安寧能撐多久。
他眯起眼睛,看紀安寧過馬路。她衣褲都緊身,身體的線條活脫脫像是漫畫裡勾勒出來的女孩。一把小腰,細得能作掌中舞。
為了她在他掌中起舞的那天,她多矯情、多假純、多造作,聞裕都能忍。
什麼高貴的靈魂有趣的靈魂,精蟲上腦,才是驅動男人追逐女人的第一原動力。
聞裕跟了過去,認了認紀安寧的住處。但紀安寧沒讓他上樓。
“家裡亂,不方便。”她說。
聞裕不介意:“你去吧,我在樓下等你。”他又點了支煙。
紀安寧跑上樓,掏出鑰匙開鎖,一進家門,就一股子味。她知道,外婆又沒衝馬桶。
“外婆,我回來了。”她招呼了正看電視的外婆一聲,先跑到廁所把馬桶衝了。
馬桶水箱上方的牆上,她還特意用白紙寫了大大的“衝馬桶”貼在那裡,也沒用。高中的時候還是管用的呢,現在不管用了。外婆對外界信息的認知能力大大地減退了。
她還能自己吃飯,還能自己上廁所,紀安寧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紀安寧快速地洗了手,打開廚房的鐵鎖,把飯盒裡的晚餐熱了給外婆重新裝回去,囑咐她:“餓了就吃飯。”
外婆笑:“我待會就給你做飯,今天燉棒骨。”
她還記得從前燉棒骨的事呢。她們都多久沒有燉過棒骨了?紀安寧鼻子一酸。
“好,回頭我買棒骨給你。”她在外婆額頭溫柔地親了一下,又鎖好了廚房,飛快地跑下樓。
聞裕咬著煙,抱著手機打遊戲呢,看她下來,有點詫異:“挺快啊,做飯這麼快嗎?”
“早上就做好了的,就熱一下,老人家吃涼的,對腸胃不好。”她解釋。
“乾嘛不直接從食堂打飯?”聞裕在路上問。
學校食堂有補貼,食堂的價格其實很便宜。紀安寧要是從學校直接打飯送回來,她外婆不就可以吃口熱的了嗎?還新鮮,不比她一大早做的強?
“我外婆有好幾種病。”紀安寧說,“她的飲食必須嚴格控製。食堂的菜對她來說太油太鹹了。”
“那你動作夠慢的。”聞裕改口,“微波爐一打,兩分鐘不就好了?”
夕照曬得刺眼,紀安寧抬手擋住眼:“沒有。”
“哈?”
“家裡沒有微波爐。”紀安寧不以為意地說。
在榆市的時候,她倒還真有一台微波爐,是鄰居家淘汰給她的舊的。但後來她過來省會讀書,實在沒辦法把微波爐也帶來。
至於到了省會這邊為什麼不買,聞裕不是那種何不食肉糜的貨色,一怔之下就明白了——紀安寧舍不得花這個錢。
他和她並肩往院子外麵走,看著她雪白纖細的脖頸被夕陽灑上一層玫瑰色,頗有點五味陳雜。
怎麼能窮成這樣?
從學校到光明路,真的就是一腳油的事。
“在那裡。那間咖啡店。”紀安寧指給他,“可以停在那兒,門口停車沒有拍照。”
悍馬停在了路邊,紀安寧謝過他,說:“你早點回家吧,待會兒該堵車了。”
她說完,準備拉開車門下車。
聞裕卻按住了她手臂:“你晚飯吃了嗎?”
“我們店長管我晚飯。”紀安寧一邊說,一邊從聞裕手裡掙出自己的手臂。
她抿了抿唇,還是開口:“聞裕,以後說話就說話,彆老上手。”
聞裕狡黠地笑笑:“不說好了是朋友嗎?”
彆以為她聽不出來他話裡的諷刺。紀安寧麵無表情:“朋友更不能動手動腳了。”
聞裕微笑向後撤,舉起兩隻手。一副“好好好,你說的都對”的無賴相。
紀安寧橫了他一眼,拉開車門。
才同意了不動手動腳的聞裕又一把拽住了她。
紀安寧瞪他,聞裕鬆開手,問:“幾點下班?我接你。”
紀安寧才說“不用”,聞裕就笑:“朋友嘛,彆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