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親自去接了一個不長胡子的中年人。
——太監!
江芸芸嚇得多打了一套警.體拳,連吃飯睡覺都要把黎老先生要的答案在心裡潤色了一遍又一遍。
要去黎家的那一日,天還未亮,江芸芸一骨碌爬了起來,床邊放著嶄新的一套衣服。
這是周笙這兩日和陳媽媽一起連夜趕出來的。
綠暗花紗的直身,瞧著像是一件道袍,隻不過衣身兩側開衩處接了一對布,左側擺接前大襟,右側擺接前小襟。
還怪好看的。
江芸芸站在鏡子前轉了轉,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剛開門就看到周笙正在屋簷下做鞋子,聽到她的動靜,第一時間抬起頭來:“怎麼起的這麼早,臉色不好,昨晚睡得不好嗎?”
她上前,仔仔細細摸著江芸芸的臉,江芸芸像小貓兒一樣蹭了蹭她的手心。
“有些緊張。”江芸芸小聲說道,“但沒關係,我已經做好三顧茅廬的準備了。”
周笙噗呲一聲笑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給她理好方巾。
她並沒有開口安慰,更沒有說泄氣的話,隻是一點點理好她的衣袍,神色安靜。
江芸芸盯著她漂亮的眉眼,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覺得我能行。”
“娘信你。”她理好衣服,小聲說著。
江芸芸便開心地笑了起來:“那我走了。”
周笙親自把人送到門口,這才轉身回去,臉上的笑緩緩落下。
“娘,哥能成功嗎?”江渝從房門探出腦袋來,細聲細氣問道。
—— ——
青天白日,江家那個小門恰好沒人,又正好開著,江芸芸直接溜達達出了門。
天色未亮,街麵上已經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早食的香氣順著風飄蕩開。
江芸芸出門前吃了一塊餅,倒也不饞,隻是眼睛忙碌地看著行人,看什麼都稀奇,市井熱鬨之氣,總讓她有種腳踏實際的感覺。
黎家在城東,那條街都住著讀書人,白牆青瓦,柳枝飄飄,雖天色還早,但已經能聽到朗朗讀書聲。
江芸芸站在緊閉的大門前,理了理衣服,這才去敲門。
老仆耷拉著眼皮,腰上還係著圍裙,見了人也不多話,直接前麵帶路。
之前來去匆匆並未細看,今日才借著晨光看清黎家的布置。
入內是幾間房舍,院中擺著兩盆翠柏盆栽,右側種著數莖鬱鬱蔥蔥的翠竹,左側則是凝霜豔色的菊花,順著粉泥牆壁入內便到了第一進院落,向南三間大廳,如今大門敞開,簾櫳高控,之前考教學生功課便是在正中的那間屋子。
老仆帶著他去了最右邊的那間大廳,屏門上掛著山河錦繡橫批畫,兩邊金漆柱上貼著大紅紙寫就的春聯,上寫“展書自有幽林趣,野草閒花幾度霜”,正中設了一張光滑可見的黑香幾,中間兩側放置古銅獸爐,兩側各擺著一盆盛開的玉蘭,下麵是六張交椅,兩側牆壁則掛著四季吊屏。
兩人並未在這間屋子停留,反而穿過小側門,來到後麵門窗緊閉的軒廳前。
此間空地上隻放置著一口大缸,邊上則放著一套桌椅,桌麵放著筆墨紙硯和一疊白紙。
江芸芸下意識看向那張桌子,呼吸緩緩加重。
“黎公今日身體不適,還請江公子把答案寫在紙上。”老仆恭敬說道。
江芸芸心中發怵,但還是硬著頭皮點頭應下。
——不會寫毛筆字!
她坐在椅子上,盯著那些東西發愁,老仆站在一側雖未說話,但存在感極強。
“我……”她彆扭地抓起毛筆,沉吟片刻,最後誠懇說道,“不會寫字。”
出人意料的是,老仆並未露出驚訝或鄙夷之色:“那就請江公子口述,老仆代為執筆。”
江芸芸忙不迭請人入座。
那老仆先用鎮紙壓平紙張,然後抬手去研磨,動作有條不紊,那幾滴清水,很快就變成濃鬱的墨色,在清晨微亮的日光下色澤閃動,做好準備後,他才拾筆,筆尖輕輕沾了沾墨汁便瞬間吸滿了水,卻沒有滴落在紙張上。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江芸芸看出了神,直到老仆側首看了過來這才把目光從那筆尖移開,交叉握著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她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繁亂的思緒壓了下來。
黎老先生的問題詢問乞丐是表,敲打自己是裡,她當然可以直接道歉,把自己的困境可憐兮兮地重複一遍,博取老先生的同情,但經過那日短暫的相處,這個答案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審題一定要抓準出題人的思維。
首先黎老先生並非心軟之人,守心剛強的性格並不會因為區區可憐而憐憫。
再者黎家三代人的培養是典型的君子培養,點到為止,和而不同,這點可憐不會為她加一點分。
這幾日江芸芸一直在想到底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幾經思考,她決定用上一個以前學政治的蠢辦法,各方麵務必都照顧到,每個捉分點都是分數,所以表裡原因都寫上去。
那第一個得分點就是老實回答黎老先生提出的問題。
眾所皆知的道理,字數太少,踩分越難。
擴寫勢在必得。
長篇大論,引經據典太過為難半文盲江芸芸了,所以她打算另辟蹊徑,以文體給老先生耳目一新的感覺!
調研文章!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