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幾顆星星相望著,靜默著。奶油般的月光傾瀉下來,在姚羽淩本丸中巨樹的葉脈上流淌。
在這個本丸的某個拐點,轉出兩人——巡夜番的三日月宗近和藥研·極。
蜂須賀虎徹迎麵走了過來:“藥研,三日月,巡完這一圈就回去休息吧。”
“哦?”三日月宗近一雙好看的眸子在黑夜裡閃著光,“明天有什麼特殊安排嗎?”
“有好事呢!主人明天要去新學校報到,主人父親特許她帶幾把刀劍到人類世界遊玩。”
“哈哈哈,這麼說我們就是被選中明天出去玩的幸運刀哦?善哉善哉。”
“我……也去?”藥研·極心想蜂須賀先生怕不是認錯刀了,主人想帶去一起玩的應該是那把藥研藤四郎才對。
“是啊。池田屋最近還挺太平,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吧。”
“……好。”
三日月宗近看了看藥研,拍了拍他肩膀:“那我們趕緊巡完就回去吧。蜂須賀先生,晚安。”
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有一股淡淡的藥草香味和苦味飄來——這裡是另一把藥研的居所。
“藥研哥哥,你就跟著我一起去嘛,多難得的機會啊。”主人的聲音微微傳出來,帶著撒嬌的鼻音。
“好啦,蜂須賀先生也要出去,那本丸誰來管理呢?我留下來最合適了,你們去吧,玩開心點。”
“本丸可以找其他人管啊,又不是一定要你來。藥研哥哥你就陪我去吧,我們好久沒一起玩過了……”
“我一直都陪在淩兒身邊的,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是嗎?”
“人類世界我也曾去過,把機會留給其他人吧。對了,大家這次出門順帶采購些物資回來吧。我這裡還需添加一些藥品——就這些,淩兒能幫我把清單帶給蜂須賀先生嗎?”
“哦……行吧。那就這一次,下次藥研哥哥可不許拒絕我。”
“好啦好啦,快去休息吧我的小公主……怎麼這麼委屈啊,是不是被我寵壞了?嗯?”
聽著藥研帶著笑意的聲音,藥研·極不禁停住了腳步——在他的記憶裡,藥研從不爭奪隊長之位,也不關心戰譽,總是安靜得近乎透明。
“藥研……好像跟主人很親近啊。”藥研·極試探著開口。
“哦?是啊,”三日月宗近笑容慈祥,“好像的確是這樣呐。”
“……想必藥研追隨主人很長時間了吧?”
“好像的確是這樣呢。”三日月宗近嗬嗬笑著。
藥研·極:“……”
初春清新的空氣中還蕩漾著一絲冬天的清冷之氣,散發著泥土芬芳的草地被一片朦朧綠意籠罩著。
在等待主人姚羽淩放學的這段時間裡,好不容易能來人類世界的刀劍男士們自然要儘情地遊玩一通。但是刀劍們依然要小心,因為人類世界裡也是有不少不是審神者但擁有法力的人,如果被發覺,還是會有不少麻煩。
“嗨,三日月先生,聽說這一代有條很漂亮的河,兩岸栽滿了古老的柳樹。不打算去看看嗎?”蜂須賀虎徹在三日月身邊坐下,接過茶水。
三日月宗近手捧茶杯,在樹蔭下舒展開眉眼:“在人類世界品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說的也是……這陽光真好啊,曬得我閃閃發光,”蜂須賀虎徹眯起眼睛,看著手心中葉隙落下的光斑,“……可惜藥研沒有來。”
“小藥研嗎?”三日月宗近抿了一口茶水。
蜂須賀虎徹頓了頓,緩緩開口:“主人父親是想讓藥研·極徹底取代他吧,現如今藥研·極已經有了他的聲望……但是,藥研真的是一點抵抗都沒有……”
“主人現在應該不怎麼開心吧?”
“何止是不開心,簡直是……”蜂須賀虎徹苦不堪言,“大概是藥研的心甘情願讓主人很生氣。”
“哦?小藥研對主人是很特殊的存在吧。”
“這……算是吧。藥研來到主人身邊的時間比我要早很多,聽說他曾追隨過主人的哥哥。可惜主人的哥哥病故了。”
“這麼說來小藥研與姚家關係匪淺呐。”
“應該是吧。我們本丸以及一些刀劍男士曾是屬於主人哥哥的,在他逝世後,主人才接手。”
“我聽說過這些,不過加上這點也難以解釋主人為何如此偏愛小藥研啊。”
“‘偏愛’?”蜂須賀虎徹琢磨了一下,突然意識到應該首先確認一下雙方立場,“三日月先生,您是站在哪邊的?藥研還是藥研·極?”
“哎呀,當然是站在主人這邊啊。”
“那就是藥研這邊。”
“不不,是‘主人這邊’,”三日月宗近不急不慢地為蜂須賀虎徹續上一杯茶,“這件事表麵上看好像隻是一道選擇題,但我們的主人啊,有自己的考量。”
蜂須賀虎徹挑了挑眉,沒再說話。
藥研·極深吸一口這微涼的空氣,四處閒逛——總覺得這裡莫名有點熟悉……比如這兒該是一家掛著老字號的中藥店,但現在卻是一家咖啡廳;那兒好像該是一片農田,還有一個愛吃胡豆下酒的老農,但實際上卻是一座停車場;還有……
突然,藥研·極停住了——
一條寬闊的大河在他眼前淌過,青色的河水心平氣和地走著,銀亮的水花托著兩岸柳樹翠綠的倒影。
藥研·極望著柳葉上那一抹金色的春光,伸手觸碰粗壯的樹乾,順著樹皮深深淺淺的紋路撫摸著……
“你們看,這就是我家。這條河很美吧,我是喝它的水長大的!”記憶中曾有一個烏發黑眼的女孩,笑嗬嗬地如實說,“是啊,你們說的沒錯。有水有柳樹,所以我才叫慕容水柳呀。”……
藥研·極凝視著河水中翻飛的細沙……原來啊,這是我那位愛喝水的主人的母親河。可是,這麼多年來,隻有我一個人又回來了呢……
一股久違的氣息悄悄接近。
藥研·極敏銳地回過頭,見對麵一家醫院中走出一個男人。藥研·極端詳著他的麵貌,探知著他的氣息,心跳錯了一拍,一段簡短的記憶翻騰上來——
“來,這是我兒子。乖乖,你叫什麼名字啊?”主人將懷中的小男孩放下,摸了摸小腦袋。
“嗯……慕容……慕容……巍……”小男孩說著說著,嘟起嘴,轉身又抱住自己母親,將小臉埋起來。
大夥不禁都笑了,主人也樂道:“哎呀,昨天不還鬨著要跟哥哥們玩嗎?怎麼今天倒是害羞了?”
小男孩扭了一下身子,拿小拳頭錘了錘笑個不停的母親,躲到父親身後去了。
主人的丈夫性情溫良:“這麼一大圈人,怕是嚇著了。”
“哦——是這樣嗎,小巍巍,嗯?你不是想聽笑麵哥哥的鬼故事嗎?”主人嘴上逗著兒子,回頭卻散了散圍著的一大堆高高大大的太刀,叫來幾位性格活潑的小短刀、脅差陪著一起玩……
藥研·極迅速地穿到了對麵,期待和希望充盈著整片心頭:這氣息……一定是小巍巍。所以……很快就可以再見到慕容主人了吧……
“慕容巍,你還記得我嗎?”藥研·極站在男人身旁,笑容在眼眸中蕩漾。
然而男人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過,甩下一個背影。
這是怎麼回事……藥研·極心裡咯噔一下,又快步走上前:“慕容巍,我是藥研藤四郎,是你母親的刀……”
可慕容巍根本沒有停住腳步,又一次走過,甚至摸出手機接起了一個電話:“喂?月兒啊,這麼快就放學了?……哦,剛從老師那裡拿回手機啊。那正好,估計你一出校,爸爸就到了。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接媽媽好嗎?”
怎麼可能……藥研·極直接擋在慕容巍麵前:“慕容巍!”
“咦?”慕容巍抬頭四處望了一下,緊接著又回複電話另一頭的女兒,“沒什麼,好像有人在叫爸爸……沒有,今天爸爸不值班……好,一會見。”慕容巍收起手機,仍是左右又看了看。他覺得那個聲音有些耳熟,似是某個“熟人”,但他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