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開始是真的有想過去了解王槿之,想要去愛她的,也真的想過讓王槿之站起來。但幻想就是幻想,一碰即碎。
王槿之就是劉阿鬥呐!
怎麼也扶不起的阿鬥!!
程晚吟以為她一輩子也就這樣,磕磕絆絆,湊合一生。
但阿鬥卻想站起來了。
不是在她苦口婆心的勸告下勉強走幾步,而是她自己想站起來了。雖然她沒有說,但程晚吟就是知道她想站起來了。她……想看看泥坑外的景色。
不知道王槿之背著自己練了多久,才恢複的武力值。
不知道王槿之何時已經偷偷在關注國家實事,比報道還早知道了蒼藍蜘蛛又變異了。
不知道王槿之明明脾氣已經變得辣麼壞,辣麼陰晴不定了,還是依舊始終不肯拋棄自己和寶寶。
不知道為什麼王槿之已經逃之升天,還要一瘸一拐地跑回來救她們。
可程晚吟知道啊,阿鬥想站起來了。她是真的在一步步艱難的往沼澤外遊。她看得到她在努力!她真的很努力呀!
可是老天爺,為什麼啊?
程晚吟眯著眼睛,仰著頭看著外麵刺目的陽光,將眼淚倒回到眼眶裡。
為什麼現在她想要站起來、想要走出泥潭時,卻要被鋸斷羽翼?
是天命難違嗎?
程晚吟抱著王槿之的小腿,身上卻抖得比正在手術的人還要厲害。她不敢哭。她怕眼淚糊住,就無法遞手術器材了。
她好怕會影響到她手術。
“我在這裡。”程晚吟聲音平穩地似乎沒有一點傷感地對著王槿之說道。
她再次將淚水憋了回去,緊緊抱著王槿之,像是平常安撫喝醉酒哭鬨的丈夫那般,輕聲安慰著王槿之。
“痛你就喊出來,好嗎?”
程晚吟哽咽的聲音太小了。
王槿之此刻神情嚴肅地盯著遠方,注意力非常集中,像是發現了什麼。連枳慧的嘔吐聲都沒有驚擾她,自然沒有聽見這個世界戀人的嘀咕。
聽到了,她還不樂死。
不樂死,也要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程晚吟在枳慧鬆開王槿之時,就是心頭一緊,用上了百分之二百的力量壓住王槿之。她額頭的汗水不比傑皮這位執刀醫生的少。
她一度以為丈夫會因為劇痛拚命掙紮。
因為那是人類的本能哪。
那可是沒有麻醉的斷骨手術!
她以為手術會失敗。
不,不光她以為。
其實在傑皮餘光看到枳慧鬆開手時,就心裡咯噔一下。他下意識將小鋸子後撤了幾步。生怕患者因為劇痛而激烈掙紮時,碰到腿部的動脈血管造成大出血。
他急促的喊道。“按住她!”
但他們認為會拚命掙紮的人,卻沒有動。
程晚吟、傑皮、枳慧、簡丹都下意識看了過來,甚至連負責開車的楚豹都似乎抬頭,偷偷瞅了眼後視鏡,說了句。“臥槽,牛逼!”
王槿之看著窗外,麵色冷峻。
那雙時常要麼凶厲愚蠢,要麼偽善帶笑的桃花眼,此時認真地盯著外麵,倒是給圓乎乎的胖臉上帶上了幾絲疏離感。
——似乎正在被鋸的那隻腿並不是她的一般,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王槿之斜支在外麵的那隻腿正在被切割著,另一隻好腿委屈巴巴地窩在座椅下。但耳朵卻尖尖地豎起,腦袋來回擺動,靠著座椅像是在外麵探查著什麼。
她眉目裡神秘的冷光流動,給人的感覺似乎隔了一條銀河那般寬,那般陌生。
但在程晚吟發現戀人姐姐偷看自己後,王槿之那有些疏離的眉眼,便立刻消散在燦爛的笑容中,低頭望著程晚吟。
“老婆,我是不是很帥啊,你看我都看愣了~”
因為壓著丈夫的小腿,陽光下那張白得發光的肥嘟嘟胖臉離她很近。程晚吟幾乎是很近地感覺到了對麵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王槿之亮閃閃的桃花眼倒映著她一個人,滿是得意的神情似乎點燃了空氣,好像在說:
[姐姐,你偷看我了哦~]
[被我抓到了哈~]
[誰叫你是我老婆呢,我可以允許你一直看著我,嘻嘻。]
程晚吟低下頭死死抱著那雙小腿,下意識避開上方那雙幼稚無比的火熱視線。她那雙清澈乾淨的眼睛此時含滿了淚水,眨巴眨巴暈濕了手中環抱著的破碎長裙。
[疼,你就喊出來啊。]
[乾嘛對我笑。]
[我又不心疼!]
以前累死累活在蟲族入侵後的末世艱難討生存時,程晚吟就一直想:既然丈夫一輩子都在泥坑裡站不起來了,那她就把她當做孩子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