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毛已經傻了。
慌亂和狂怒在他的胸口像兩隻野獸一樣狂衝亂撞,讓他雙眼通紅,半晌發不出聲音。
這就是為什麼他惹不起上層區的人的原因了,誰知道隨便一個從第二區搬過來的小丫頭竟然也有這麼齊全的設備!
不,她肯定是在虛張聲勢!
她肯定是在騙他,這個狡猾的、虛偽的、裝作一副無辜天真樣子的臭女人,她肯定是在編故事!
……可是,萬一呢?
是的,超級套餐、柏塔、安保公司——這些都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也沒資格接觸的東西。
這些都屬於那個他沒有資格染指的令人憧憬的階層,是上層區人專屬的東西。
但這不代表他就從來沒有在網絡、電視和宣傳屏幕上看到過相關的廣告。
他知道這個女孩不是在胡編亂造,確實有這個手環產品,也確實長這樣。
……所以,要賭嗎?
賭這個女孩在撒謊,用他畢生的積蓄和這支能讓他勉強在第六區有些自保能力和賺錢能力的義體作賭注?
這要是出事兒了,他絕對吃不了兜著走,兜不了邊吃邊走!
“……你到底想要乾什麼?”
從一個脹滿了的河豚變成一灘泥,小黃毛隻用了兩秒。
他認慫了。
這條胳膊花掉了他不少錢,再強製更換一條,他是真的負擔不起。既然如此,也隻能聽聽這個女孩到底要開出什麼條件。
“先警告你,要是太過分,我拚著手不要了也要弄死你!”小黃毛還是覺得丟臉,便色厲內荏怒吼道。
夏年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放心,不過分。”
……
五分鐘後。
【很好。】夏年邁著歡快的小步伐走在路上,【五百塊入賬,今晚有地方住了!】
在臨星城,現金早就成了過去式。一般情況下,市民會用他們在中央銀行綁定的個人賬戶支付,掃虹膜就行。當然,為了一些不那麼能見光的交易,也有不記名銀行卡。
【……你怎麼敢的?】係統目瞪口呆。
【敢什麼?】夏年說道。
【超級套餐?柏塔旗下的安保公司?那玩意兒年費套餐要一百多萬!】係統說道,【還有那個手環,那根本就是你自己DIY出來的吧!】
【那就是個裝飾品啊。】夏年說道,她有些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看著我把它造出來的嗎?】
那可是她來到第六區之前就做好的準備工作,那會兒她家的診所還沒被強製關閉,工作台依然能用,材料和設備也齊全,DIY一個仿製的手環外殼和一個等離子燈而已,對夏年來說並不難。
【你知道那是假的,但你依然能演得那麼理直氣壯。】係統說道,【那你這不就是騙了五百塊錢嗎?】
夏年晃了晃手指。
【這不叫騙。】她微笑著說道,【這叫博弈,這是我贏來的。】
她足夠出色的演技能夠唬住彆人,同時這裡的人對安保公司的服務不夠了解,她很清楚這些街頭的小混混絕對不敢公共場合冒險,再加上五百塊也不是什麼會讓人破防的大數字。
雙方籌碼不對等,所以這幾乎是一場必贏的遊戲。
要知道,她都快要吃不起飯了,這種時候講什麼善良守序就有點迂腐了。
係統無言以對。
【所以你根本不是上了他們的當。】係統說道,【你完全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你在釣魚。】
夏年道:【彆這麼說,人家隻是想保護好自己。】
係統□□沉默了。它突然覺得,這位潛在的宿主或許根本不需要創建密教,就能活得有聲有色。
【無論如何,】夏年說道,【五百塊,夠我續上一星期的命了,希望我能在這周內找到工作吧。不然……】
【不然你就綁定我?】
【……不然我就隻能再找個混混碰瓷了。彆看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的良心也在隱隱作痛呢。】
係統:……
夏年一邊說著,一邊愉快地順著滿是鏽跡的街道漫步。
臨星城的氣候向來潮濕,總是烏雲密布,公共設備又疏於維護,在多雨的季節,鮮紅的鏽水總是流得到處都是,怎麼都弄不乾淨。
第六區區政府也曾經下過大力氣整治街道環境,但他們很快就意識到,把錢花在這種麵子工程上,不如多給街頭的窮人發點營養膏,或者是含酒精飲料——這樣好歹能讓紙麵上的犯罪率稍微好看點。
不然,就算他們把鏽水清理乾淨了,也照樣會有同樣顏色的血水到處亂淌。
夏年的目光從街頭的店鋪招牌上一一掠過。
【酒吧……女招待?不行,我不夠漂亮。】她很快否認了第一位選手,【哦,又是酒吧,還是個Gay吧,下一個。通用元器件店鋪?這倒是可以考慮……醫美、家用機器人、擬感光盤店、芯片模組店、咖啡廳、租房中介……你覺得如何?嘿,人呢,彆裝死,給點意見呀。】
一直不說話的係統悶悶開口了:【你不是有義體醫生的職業資格證書嗎?】
夏年:【嗯哼?】
【你為什麼不去找個義體診所打工,義體醫生不是挺稀缺的嗎?】
夏年失笑:【我可是一個背著黑曆史的人,我叔叔拿著洗白過的感染義體賣給病人,感謝無孔不入的網絡,這缺德事兒上至第二區下至第六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你覺得哪個義體診所敢要我?】
【可那是你叔叔,不是你。】
【這個嘛……】夏年攤了攤手,【感謝你的理解。但,畢竟你不需要治療義體,不必擔心你的醫生是不是個利欲熏心的黑心腸庸醫。】
係統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