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時”咖啡廳。
江岫白桌前擺著杯摩卡,享受難得的午後悠閒。
這家咖啡廳客人不多,由於地理位置偏僻,隻有在春秋時節郊外踏青的人多些時,客流量才會明顯增大。平日裡,隻有零星幾位客人。
不過張臣開這家咖啡廳並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悼念去世的弟弟。
他弟弟的墓園在對麵那座山後,沒事時他喜歡過來喝茶看書,陪陪對方。
張臣已經注意江岫白很久了。今天他約了幾個電影係的師弟一起聊天,發現店裡坐著位漂亮的年輕顧客。
這男生也就二十歲左右,抱著一本棕色筆記,看書時似乎還在寫批注。倚在窗前,冬日裡的冷感陽光傾瀉而下,落在脖頸前的白色羊絨圍巾上,那雙琉璃般的眼睛漂亮清冷,氣質卓然。
張臣不知不覺愣了神。
這男生氣質和他弟弟很像。
“你看的書是《霧時》嗎?”張臣送走好友後,主動上前搭話,“我是這家咖啡店的老板。”
“嗯。”江岫白抬起眸,視線又落回書上,指尖輕輕翻閱,“聽說這家咖啡廳與書同名,好奇過來看看。”
張臣看著他:“你很喜歡這本書?”
“嗯。”江岫白輕答。
他沒說謊,他確實喜歡這本書。
六年前,他們公司與張臣合作,打算往電影《霧時》中塞些自家明星在大熒幕中露個臉。原定男三的角色是江岫白的,副導對他的形象也很滿意,雖然沒試鏡,也算內定。
江岫白自然很高興,一周的時間將原著讀透,甚至所有人物對話台詞都記得非常清楚。
但不知向遊用了什麼手段讓陳黎暗中使壞,通知他的試鏡時間居然是錯誤的。當他得知真相時,向遊已經代替他簽約,而公司高層聽信陳黎的造謠,以為他吃鍋望盆攀上其他公司高枝才故意不去試鏡,一怒之下將他雪藏。
“你的咖啡沒了,我請你喝杯新上的果汁吧。”
能被人喜歡自己的書張臣自然高興。江岫白大方道謝,又待了一下午後,背著包離開。
座位上,江岫白的棕色筆記本躺在那裡。
走出咖啡廳已經是傍晚。冬日天短,用不了半小時天色就會徹底黑下來。江岫白叫了很久的車都無人接單,這裡偏僻,為了節省時間,他隻能先往公交站走。
現在的溫度比早晨還涼,他裹緊圍巾,唇色被凍得泛白。胃裡絞痛難耐,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果然不能喝咖啡。
距離公交站有2.5公裡左右。想起自己留在咖啡廳的筆記本,江岫白也拿不準張臣會不會看。
但有機會總比沒有要好。
曾經他與張臣成為好朋友後,兩人曾聊過《霧時》這部電影,張臣歎息兩人相逢甚晚。如果能早點遇見,江岫白才是他心中的男主角。
江岫白當時沒說什麼,他了解張臣的性格,自然不會拿這種話騙他。
重來一回,如果他能參演《霧時》,興許兩人還能成為知音。
風越來越大。空中突然閃過一道電光,瞬間如同白晝。江岫白抬頭時,厚重的雲層中已經傳來巨響。
糟了,他沒帶傘。
從咖啡廳出來已經走了二十分鐘,折回躲雨是不可能的。江岫白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跑。等他氣喘籲籲跑到公交站時,濕潤的空氣已經裹挾著豆大的雨珠隨暴雷傾瀉而下。
江岫白身上不算太濕,但雙手的涼意已經被寒風被喚起。喘著急促的呼吸,他站在候車牌下,看到公交車最晚時刻時,心涼了半截。
末班車已經走了。
周圍越來越黑,雨水隨著狂風無情衝刷著四周,江岫白無奈一步步向後而退,耳畔除了能聽見自己不穩的呼吸,隻剩肆虐的雷雨。
他隻能寄希望於網約車,並盼著雨停。可叫車頁麵久久沒有回應。
翻著通訊錄,裡麵的人少得可憐。能過來幫他的,一個人都沒有。
年少的經曆使他情緒比一般人要穩定。其實這種糟糕的境遇他早就該習慣。他不是被寵大的孩子,沒享受過被保護的滋味兒,遇到困難自然也不會盼著有人來幫他。但跟隋宴在一起那麼久,他已經習慣身邊有隋宴替他處處考慮周全,完全不需要顧及其他的,一心一意撲在演藝事業上。
可他忽略了隋宴的感受。
江岫白眉心慢慢皺起,怪不得隋宴最後不想要他了。
…
車內,隋宴疊著長腿,被周圍的雨聲擾得心煩意亂。本來他想過來視察工地,順便給新項目選址,誰承想竟遇到暴雨,哪兒都是泥不說,還什麼事都沒辦成。
司機見他氣不順,試探地問:“隋總,需不需要放音樂。”
“不用。”隋宴隨意轉頭,透過模糊的車窗卻發現一抹格外熟悉的身影。
黑色邁巴赫從公交站台疾馳而過。
“等等——”
司機聽見隋宴的指示時,車已經開離公交站一百多米。
隋宴表情有些凝重:“他怎麼在這。”
司機回頭:“隋總,您朋友嗎?”
“不是朋友。”隋宴眸光微閃,“是我冤家。”
司機捉摸不透:“那我們?”
隋宴眉梢微揚:“他前幾天惹了我,大雨天的,我得趁機去嘲諷一下。”
司機:“…”
江岫白幾乎已經快死心,方才開過去的邁巴赫卻掉了頭,重新停在他麵前。
緊接著,隋宴的臉出現在車窗內:“呦嗬,你怎麼在這?”
江岫白雙眸微動,輕輕側頭沒予理睬。
“我還想問你呢,你給我衣裳,怎麼不等我?”隋宴舉著傘下車,眼神不知不覺被江岫白通紅的鼻尖吸引。
這麼冷的天,如果他不出現,難不成就在這裡乾凍著?
江岫白真是個麻煩精,重來一輩子都不讓他省心。
江岫白實在不想跟隋宴再有交集,簡單回應:“我送過去的衣服有問題嗎?”
隋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由於公交亭空間狹窄,為了躲雨兩人的肩膀幾乎要碰上。
“沒問題。”隋宴聞著江岫白身上熟悉的味道,神色柔軟下來,“你怎麼回家。”
“等公交。”江岫白乾脆背過身,不願麵對隋宴。
“公交末班車已經過了。”隋宴吐槽,“笨蛋。”
身後的人,江岫白再熟悉不過。甚至他閉著眼,都能在腦海中猜到隋宴此時的表情動作。偏偏隋宴從來沒用這種態度跟他說過話。
江岫白渾身已經涼透,暴露在冷空氣中的手腕抑製不住地抖動。
他深呼一口氣:“還有網約車。”
隋宴盯著他微潤的眼睛,蹙了蹙眉:“這麼惡劣的天誰出來接單?”
將大衣攏緊,江岫白拚命遮住眼底的黯淡:“會有的。”
“小倔牛。”
隋宴壯著膽吐槽一句。
江岫白的脾氣他摸得透透的,又倔又硬,也就攤上他這個脾氣好的老公,換作彆人,肯定天天吵架。
“你——”江岫白喉嚨發乾,猛地轉頭瞪隋宴一眼,眼角捎著幾分錯愕和委屈。
隋宴竟然這麼說他?
江岫白炸毛的模樣,把隋宴可愛到了。那雙沾著濕氣的眼睛漂亮圓潤,身影單薄得可憐,跟淋成落湯雞的小貓沒什麼兩樣,偏偏還帶著幾分羞惱,往日的清冷瞬間少了幾分。
“行了,跟我上車吧。”
不等江岫白拒絕,隋宴長臂一攬,江岫白頓時像隻毫無招架之力的小綿羊被他塞進車裡。
將車裡備用羊毛毯扔給江岫白後,隋宴挑眉補了句:“你可彆誤會我對你有意思,我有老婆了。”
江岫白冰涼的指尖驟然攥緊衣袖,用儘全部力氣抬眸注視著隋宴。
隋宴疊起長腿,悠哉道:“他叫盧米修,我們很恩愛。”
江岫白緊縮的心臟跳慢一拍。
盧米修?
那不是隋宴養了好幾年的德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