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全部都是她命令,就沒意思了。引路隻引一半,勾著他按她心意來,才算趣味。
四目相對了片刻,宿清焉彎下腰,另一隻手臂穿過她腿彎,將人抱起來。
抱起來的那一刻,扶薇伸手攀住他的肩。
宿清焉也不敢看她,目視前方抱著她進了寢屋,將人放在床上,又去扯一旁的薄被給她蓋上。
扶薇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道:“他來了喊醒我。”
宿清焉扯被角的動作微頓,“好。”
扶薇隻睡了兩刻鐘,就被宿清焉喊醒。
“他來了。”
“讓他等著。”扶薇煩躁地翻了個身。
宿清焉彎腰給她整理滑下去的薄被,轉身出去。
衛行舟眼巴巴迎上來。
“她讓你等著。”宿清焉往外走。
衛行舟並不意外,以前哪次見長公主不是都要等很久?空等一場見不到人也是常事。
他追著宿清焉往外走:“你還沒有告訴我,她為什麼住在你這裡?”
他環顧小院,實在不怎麼樣。原以為是個氣派舒服的大宅子被長公主征用了。
“失陪。”宿清焉走進廂房,關了門。
瞧著蘸碧和靈沼在院子裡摘菜,他走過去,壓低聲音:“長公主怎麼住了這麼個破地方?”
蘸碧剛想說話,靈沼拉了她一把不準她理衛行舟。靈沼又瞪了衛行舟一眼。
扶薇中毒和他家裡脫不開關係,衛行舟有些心虛。他焦急又無奈地等在院子裡。
又過了三刻鐘,扶薇喚人。蘸碧和靈沼進去伺候,再一刻鐘,才叫衛行舟進去。
衛行舟見到扶薇,“噗通”一聲就跪下了。他一雙大眼睛瞪圓,幾乎瞬間濕潤。
“公主怎麼瘦了這麼多!您受苦了!”
靈沼又翻了個白眼。
扶薇手裡捧著杯溫水,涼薄地睥著他,冷聲問:“拿著本宮的畫像打聽?衛行舟,你好大的膽子。”
衛行舟性子再直,也能感受到扶薇的冷冰冰。他急聲:“您中了毒,又音訊全無。我怎麼能不著急?”
扶薇冷冷一笑,道:“衛行舟,邊地再消息閉塞,你也不至於不知道是你父親膽大包天意欲毒害本宮。”
“家父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一直欽佩公主能力,又千萬叮囑我日後好好善待公主,怎麼可能毒害公主!”衛行舟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扶薇冷眼看著他。
這門婚事是她自己挑的。她知道兵權的重要性,可她若想嫁給手握重兵的武將,朝臣必然不允。所以他挑中了衛橫,身在軍中,官職小,可以日後慢慢升。
當然,衛橫年紀大了。她隻能選衛橫的獨子衛行舟。這個衛行舟也是個直腸子的莽夫,先前還不是說好男兒絕不尚公主?她隻是對他笑一笑,誇讚幾句,人就巴巴湊上來非卿不娶了。
隻是如今衛橫給她下毒,她又一怒之下將衛橫扔進了天牢。這門婚事自然吹了。
“本宮念在你衛家幾代忠臣軍功也不少,就免了牽連他人,隻治你父親的罪。衛行舟,戴罪立功給你父親贖罪去罷。”
扶薇移開目光,不再理他。
衛行舟整個滾燙的心仿佛浸在一汪冰水裡。他愣愣望著扶薇:“他們都說長公主沒心,更沒可能把心放在我這裡。我還不信……哪怕你有那麼一點恨我怪我……”
扶薇覺得好笑,忠言逆耳,明明他身邊的人都提醒了他長公主沒心,他偏一頭栽進去。
“請吧。”靈沼開始攆人。
衛行舟站起來,仍是不敢置信。他渾渾噩噩走到門口,推開房門,邁出了一步,又突然轉過身,大聲質問:“都是假的嗎?你說我穿鎧甲英俊非凡,你說我騎馬意氣風發,春天你送我桃花餅,秋天你送我桂花糕……這些都是假的嗎!”
扶薇茫然地回頭看向蘸碧。蘸碧輕輕點頭,扶薇才知道自己真做過這些。
唉,為了點兵權,自己還挺不容易的。
宿清焉正在廂房裡做火折子,將硫磺和其他易燃物塞進細竹筒裡。
衛行舟的大聲質問傳來,他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半晌,他垂下眼睛,繼續裝。
粉末從他指間落進竹筒,那些細密下墜的粉末忽然變成了紅色。
紅色,紅色,
一點一點的紅色慢慢凝成一小團,它們還在不停地聚集,最終聚成桃花糕的樣子來。
他再抬眼,滿桌子的竹筒都變成密密麻麻的桂花糕,時大時小不停地晃動著朝他眼前湧來。
胡鐵柱的麵容突然擠破桂花糕冒出來,指著他大聲說話。然後又出現另外幾個人的麵孔。
他們全部湧上來,衝到宿清焉的眼前不停地說著扶薇的流言碎語。
細竹筒被他捏斷,宿清焉頭疼欲裂。
他一手撐著身體不倒下,另一隻手用力去抓自己的頭。他低著頭,一顆又一顆冷汗墜落。在他眼中清明和空洞交替轉換,每一輪轉眸都帶來劇烈的頭痛。
廂房的門忽然被拉開,一束明亮的光猛地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