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辨了半晌,目之所及之處是覆蓋著銀色軟甲一樣的肌肉,還有薄膜之下隱約可見的血管。
原來他睡在了龍翼之下。
昨夜,這頭幼龍將他藏在了自己的腋窩,那塊全身上下最柔軟的地方。
幼龍還沉睡著,頭枕在地麵,雪憲隻能看到龍下頜整齊堅硬的鱗片。
他身上未著寸縷,和龍這樣緊密接觸,讓他覺得怪怪的,有點不好意思,趁幼龍還沒醒,悄悄從龍翼下爬了出來。
好在昨晚晾的衣服已經乾了,雪憲快速地給自己套好衣服,才剛穿好,龍便也醒了。
它立起身軀來嗅了下雪憲,似乎在確認他的情況。
“我沒事!”雪憲對他說。
幼龍甩甩頭,張開雙翼伸了個懶腰。
被一頭幼龍照顧的感覺很奇怪,雪憲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這頭幼龍卻好像一點也沒在意。如果它是一頭雌龍的話,雪憲簡直會覺得它是母性大發了。
說不定這頭龍根本不是把他當成“爸爸”,他看,它分明是自己想做“爸爸”吧!
難道雄龍也有這種養崽的愛好嗎?!
昨夜下的雪給雪憲的計劃拖了進度。
經過一夜,雪已經累積得很高,堵住了大半個洞口。
對龍來說,那不算什麼,費費力氣就能撥開積雪出去覓食,所以幼龍好像不是很在意。隻見它去洞口查看了一圈,就進來找了個位置躺下了,還打了個嗬欠,露出滿口獠牙。
雪憲:“……”
他試探著問:“篤篤多,你今天不出去捕獵嗎?”
幼龍沒什麼反應,它耷拉著眼皮,那雙巨瞳半睜不睜地,渾身筋骨好像都寫著三個字——放假了。
頭一天它給雪憲帶回來的果實還有很多,它自己也才進食了一頭三、四米長的雪狼,肚子填得飽飽的,一人一龍還有足夠的能量可以撐到積雪融化。
幼年龍玩心重,之前是逼不得已才每天出去捕食,現在一切都不用擔心,它這副消極怠工的模樣實在是情有可原。
雪憲便吃了一些果實,又去看了看昨天放在石頭上烘烤的狼皮。
狼皮很厚,不像衣服乾得那麼快,但已經失去了一些水分,大約還需要烤上幾天,他便重新放回了石頭上。
左右沒有事做,雪憲又找出那塊一直被他當成工具使用的尖石開始磨,打算把它磨得更鋒利一些。
聲響讓幼龍抬起眼皮,隨後探過頭來,好奇地觀看。
雪憲摸了摸它的頭,說了句:“我在準備做衣服的工具,那些狼皮太厚了,得把石頭磨尖才能割開。你睡吧。”
幼龍看了一會兒雪憲,又看了看石頭上的狼皮,隨著溶洞裡有規律的磨石聲逐漸睡去。
*
洞口的雪融化得不算快,經過兩天的休息後,幼龍就再次恢複了出去捕獵的頻率。
它用爪子撥開厚厚積雪,掏出一個大洞,雙翼緊貼後背,把龐大的身軀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鑽了出去。
它有時會帶回和上次一樣的白色果實,有時也會帶回點彆的什麼,有一次竟然還真的帶回了幾根香蕉。但更多的,還是它帶回來的動物。
自從雪憲說了要做衣服,幼龍仿佛是有意識地往洞裡帶長有皮毛的獵物。
它又抓過兩次雪狼,一次肥碩的鼠兔,甚至有一次還帶回了一頭熊,要不是雪憲還需要吃魚肉,他懷疑這頭幼龍會完全放棄下水捕魚,直接全部捕食野獸。
雪憲費力地把那些動物皮毛都洗乾淨了。
溶洞裡每塊發燙的石頭都鋪上了等待烤乾的動物皮毛,大小不一,品類繁多,一眼看上去頗為壯觀。
雪憲粗略估計了一下,現在他至少能得到一件皮毛大氅,一條褲子,外加一頂兔毛帽子,而那張的熊皮可以卷起來做隨身床鋪,那麼即使露宿在野外,他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凍得生病了。
另外,他看了看自己僅剩的那隻靴子,感覺還能用剩下的皮毛做一雙雪地靴。
但他又遇到了另外一個難題——他沒有針線。
雪憲一直在想辦法。
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可以撕開裡衣作為線來使用。外袍是聖裝,他舍不得損毀,但裡衣沒有外袍重要,他可以用裡衣來縫合那些皮草。
至於針……他靈光一閃,想到了那種魚骨。
在幼龍捕捉回來的魚類中,有一類魚是雪憲不太喜歡的,它的刺又長又尖堅硬無比,但每一根刺的末端都有個小孔,簡直是天生的針。
比起它,雪憲更喜歡吃另一種隻有一條骨頭的魚,所以幼龍已經很久沒有捕捉過彆的魚類了。
“篤篤多!”
雪憲站起來對著龍喊道。
幼龍正在休憩。
它仿佛已經習慣了雪憲對它的稱呼,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露出長長的脖子與覆蓋堅實鱗甲的前胸。因為洞口的光線刺激,那雙燦金色的瞳仁細成一條線,注視著不遠處的雪憲,少時,它便把頭伸了過來。
雪憲捧著它的大腦袋,輕輕撫摸它的下頜緣。
最近他發現龍很喜歡他這麼做,甚至比摸腦袋還喜歡,而且有愈往下它愈是舒適的趨勢。
雪憲可不太敢。
龍的肚腹區非常敏感,聽說隻有非常親密的配偶關係才可以觸碰。而且,這幾天的朝夕相處中,雪憲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它的雄性特征,那東西巨大,和龍的外表一樣猙獰恐怖,著實讓雪憲驚得不行,當場就打消了“這說不定是一頭雌龍”的想法。
“我有點餓。”雪憲對龍說,“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捕魚?”
幼龍翻了個身,坐起來看著地上那條沒有怎麼動過的魚。
它似乎有些不解,低頭嗅了嗅。
“我想吃彆的魚。你可以帶我去嗎?”
雪憲純粹是睜眼說瞎話,心跳得很厲害。龍的理解能力有限,就算他能準確說出那種魚的品類,龍也很有可能聽不懂,所以他還是得親自跟著去。
幼龍動了動龍翼,鼻子開始噴氣,它不樂意這個脆弱的人類走出溶洞。
雪憲見狀,立刻跑去取下烤得乾乾的雪狼皮毛披在肩膀上,又在腳下綁了一塊雪兔的皮。
“我想自己挑一挑魚,順便再學著自己捕一次獵!”順滑蓬鬆的皮毛襯得雪憲的臉很小,他神采奕奕,仰著頭證明自己,“你看,我身上有這麼厚的皮毛,一點也不會冷!”
幼龍似考慮了一下,便要伸出黑色尖爪來擒雪憲的腰。
雪憲敬謝不敏,趕緊後退幾步:“不不不,我自己走!你放心,我會緊緊地跟著你的!”
幼龍“咕”地叫了一聲,仿佛沒理解。
雪憲趕緊又說了一次:“我一步也不會亂走,會一直在你看得到的地方!”
幼龍沉下脖子,用吻部親昵地碰了碰雪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