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頭也咬碎了鋼牙——這他媽能喝嗎!真要喝了,傳出去不但他臉上無光,整個組織都要跟著揚名立萬!以後但凡提起,人人都會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骨乾成員鐵骨錚錚、威武不屈、富貴不淫,隻是一人喝了一碗尿的組織啊……
這種可以名震江湖的機會,吳大頭明顯不想要。反正葉和都跑了,他死撐著也沒意思,索性梗著脖子做條好漢:“姓江的,你有種殺了老子。爺爺嘴裡但凡蹦個出不字,都不是好漢!”
江清流哪會怕他耍狠,他依然麵不改色,保持著盟主的風度:“既然是一條好漢,江某自然也不便折辱。不過賀家與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隻怕他們不會輕易算了。”
賀氏兄弟早就已經雙目通紅,哪能就這麼算了。幾個人挽袖上前,眼看就要一通痛揍。薄野景行於心不忍了,她叫住哥幾個:“大家都是斯文人,動什麼粗呢。案上不是還有兩碗輪回酒?就請吳先生享用了吧。”
吳大頭一聽,差點沒把肺給氣炸——不招還隻喝一碗,招了倒要喝兩碗了!他牙根一咬,就要自儘。賀家兄弟手疾眼快,一把將他的下巴給掰脫了舀。吳大頭也急了,連聲叫:“窩索……窩索……(我說)”
薄野景行仍然一臉長者的慈悲模樣,她親切地摸摸吳大頭的大頭:“這就對了嘛,娃娃乖,早點說了早點放你回家。”
吳大頭果然招了,但結果令人憂心。這裡竟然是陰陽道設於此處的聯絡點之一。這裡靠山,江湖人士少,但皮貨、藥材商人一直來來去去,可謂是人員混雜。陰陽道若是將聯絡站設在這些地方,確實是防不勝防。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賀飛虎的夫人林小詩,竟然一直就是陰陽道的人,還位及堂主。而飛鷹寨早在賀飛虎迎娶她的時候已然落入陰陽道掌握之中!
陰陽道,是潛伏於江湖幾十年的□□之一,殺人越貨無惡不做,卻也不是低級的山頭強盜。三十年前,寒音穀勢大,陰陽道亦不敢輕掠其鋒。後來寒音穀滿門被誅,武林正道痛打落水狗,幾乎將餘眾趕儘殺絕。而陰陽道卻也在暗中慢慢壯大。如今更將觸手伸手飛鷹寨這種地處偏僻、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江湖勢力。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飛鷹寨老寨主賀飛虎,早在十三年前就加入了陰陽道,且被封為香主。飛鷹寨雖然名義上保護獵戶、鄉民,實際上一直在為陰陽道傳送消息、迎送客人。
此事爆出,賀氏兄弟俱羞怒難言,全都半信半疑,卻又無法反駁。這些年飛鷹寨雄踞此地,卻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陰陽道的聯絡站點。若說半點沒有察覺,實在是說不過去。但自己老子居然是□□香主,這也實在是聳人聽聞。
江清流安撫了幾兄弟一番,令其拷問吳大頭陰陽道總壇的下落。他自己擬了書信,命人快馬送往其他門派,報請各派掌門注意陰陽道的暗中滲透。
做完這些事,當務之急當然是返回沉碧山莊查找單晚嬋的下落。江清流連夜趕路,也顧不了薄野景行是否經得住舟車勞頓了。薄野景行倒也沒多說,躺車裡,終日一動不動。
回到沉碧山莊,最先迎上來的是江隱天,單晚嬋畢竟是江清流的正房妻子,出了這樣的事,江家亦不敢聲張。如今也隻有私下去尋,以免玷汙門楣。
江清流八天八夜連夜趕回,連口水都沒喝,就又前往嶽丈家裡,了解單晚嬋失蹤當日的細節。再回到江家是第二天晚上了。江清流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不住,但他仍然去了單晚嬋的小院。
夜深人靜,小院裡空無一人。單晚嬋是個心細如發的女人,屋子裡每樣東西都擺放整齊。靠窗的紗籃裡裝著許多繡樣、針線。江清流靠在門框上,突然想喝點酒。
院子裡安靜得可怕,他轉過頭,發現旁邊薄野景行的院子還亮著燈光。他朝著光亮走過來,薄野景行睡覺沒關門,他直接把門推開。
屋子裡沒有開窗,有些悶熱。他抬眼一望,心中頓時一驚——床上空空如也。大晚上的,這老賊又去了哪裡?!江清流大步上前,及至走到床邊,才發現這老賊縮在床頭與牆角的縫隙裡,臉色發白。
江清流皺著眉頭:“你卡裡邊了?!”
薄野景行不說話,身上直發抖。江清流把她撈出來,她已經非常輕,抱在懷裡跟抱了條大狗一樣。那肌膚如絲般柔滑,濃鬱的酒香繚繞在鼻端,江清流歎了口氣:“乾嘛了?”
薄野景行突然抱著他的脖子,小孩兒一樣哇哇大哭:“有人想殺我!嗚嗚——江少桑要殺我!嶽南亭要殺我,嗚嗚——”
江清流把她放床上,知她又犯病了。她體質極差,生病之時照顧不周就犯糊塗。江清流也是極為疲憊,順勢坐她身邊:“睡覺了,老而不死是為賊,誰殺得死你!”
薄野景行身體微涼,想是在角落裡縮久了的緣故。她取暖一樣擠進江清流懷裡,哭得抽抽噎噎的。江清流也實在是累得不行,索性躺下來,任她緊緊挨著:“彆哭了,你殺了那麼多人,被人殺了也不冤。話說你怎麼就不怕我呢,好歹我還是盟主呢……”
薄野景行哭得不行,整個人哆哆嗦嗦地像隻受凍的鳥。江清流圈著她,閉上眼睛,竟然就這麼睡著了。睡到半夜,薄野景行又抱著他娟啊燕啊、翠啊紅啊地哭個不停。江清流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誰呢?”
薄野景行想了一陣,哭得更是淚雨滂沱:“老夫也不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