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流本是懶得管她的,但周氏可是極為古板的人,再三施壓。江清流一煩,索性讓薄野景行自己去人牙子那裡挑,也順便拖延些時日。反正待他功力恢複,薄野景行是必須除去的,這些瑣事,完全不必操心。
第二天,少林寺的元亮大師前來沉碧山莊——糊塗廟的頭領是少林棄徒,江清流要發落,也是將人交給少林。元亮與現今少林方丈同輩,今任寺院監院。他親自前來,江隱天自然也不會怠慢,特設素齋款待。
薄野景行閒得慌,天天招苦蓮子過來診脈:“這怎麼還懷不上?!苦蓮子,生孩子是從前邊吧?!昨夜江清流先是進屋,跟老夫練功一個時辰,然後脫掉衣服,好吧是老夫脫的他的衣服。他本來有點不樂意,所以老夫拿出了神油,然後……”
穿花蝶跟水鬼蕉一臉嚴肅地采集胭脂花粉,假裝出門沒帶耳朵。苦蓮子揉了揉直抽抽的臉,就算是穀主也不得不打斷她的話了:“……當著孩子的麵,能不討論這些問題麼……”
正說著話,有下人進來:“稟小夫人,少林寺來了個元亮大師,要提審糊塗廟的人呢。莊主命小的請水公子前去同歹人對質。”
水鬼蕉頓時氣衝鬥牛:“對質?這個時候想到對質了,江家人真是可笑,定罪於亡命之徒都需再三斟酌,對自己人卻是毫無人性!”
薄野景行聞言倒是笑了:“他們若有人性,美美的一個小媳婦,豈能白白便宜了你?”
水鬼蕉頓時回頭看向薄野景行,她卻又沒有再說下去。水鬼蕉怒火又湧上來:“告訴江清流,我不去!”
那小廝頓時十分為難,薄野景行站起身來:“去,怎麼不去。走走,給小媳婦出口惡氣。”
小廝這才鬆了口氣,趕緊在前領路。
可惜,將要到達的地點,薄野景行不但不需要旁人帶路,她還很熟悉。這個地方,整個沉碧山莊都不會有人比她更熟悉了——江家地牢。水鬼蕉跟在薄野景行身後,進了地牢。糊塗廟的幾個歹徒並沒有關在薄野景行之前的牢室裡,憑他們,也還不夠格享受這樣的待遇。
江清流同元亮大師等人正在審訊七個大漢,他們頭上已經長出了頭發,遮住了戒疤,看著倒是著實不像和尚。
見薄野景行等人進來,元亮大師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退到一邊。江清流見薄野景行也跟著過來,眉頭都皺了起來。但當著客人,他也不好多說,隻讓水鬼蕉講了一下被擄走之後的事。
江家出於顏麵考慮,當然故意略過了水鬼蕉與單晚嬋一同被擄的事。水鬼蕉一則來曆不明——江清流自然不會向江隱天坦白他是苦蓮子的徒弟。二則,一男一女被關在暗室裡,回來時單晚嬋又衣裳不整,怎麼掩飾也是醜聞。單晚嬋既然已對外稱作暴病而亡,江家自然不希望旁人再度提及。
元亮大師卻問得極細,水鬼蕉本就是個不擅說謊的,再者畢竟閱曆尚淺,不到片刻就被問了個徹底。元亮大師一臉嚴肅:“原來江夫人也在被擄之列?”
大家麵色都不好看,尤其江隱天。除了江清流,整個沉碧山莊也不知道這幾位乃何方神聖。都以為是莊主好友。江清流本就交遊廣闊,有江湖人士在沉碧山莊久住也不是一回兩回,故而大家也都不以為然。連江隱天也未曾過問。
如今突然傳出此人與莊主夫人共處一室,還曾被人剝得□□,雖然其堅稱並無苟且,江家也是麵上無光。江隱天的臉色都快黑成鍋底了。
元亮大和尚也有自己的無奈之處,糊塗廟幾乎全是少林棄徒。近年來在江湖上實在是沒乾什麼好事兒。本來少林一直在追輯,如今被江家拿獲,少林也等於是挨了一記嘴巴。挨一嘴巴也就罷了,可江少夫人因此受辱自儘,這事可是少不了的。
按江家的一貫作風,這樣鏟惡除奸的事,必然是要向江湖各大門派大肆通報宣揚的。而少林一個武林首屈一指的名門正派,居然放任棄徒犯下滔天罪過,連門戶都要彆人來清理,也實在是顏麵掃地。
他隻有牽出單晚嬋的貞潔問題,讓江家通報這事的時候,也考慮一下事情的不利影響。雖說出家之人,生此心思難免有礙修行,但事關門派聲譽,也是無奈之舉。
水鬼蕉麵無表情,大和尚的心思大家都懂,但是表麵上誰也不能說什麼。審訊而已,他問得詳細一些,大家也挑不出錯來。
半個時辰之後,對質結束。江隱天陰沉著臉,示意水鬼蕉可以先行離開了。畢竟是地牢,薄野景行這等“女眷”不宜久留。
大和尚再次合十施禮:“江施主請見諒,老納此舉,並非有意損及江家門楣,實在是事關案情、與少林聲譽,不得已而為之。”
水鬼蕉就準備走了,薄野景行嘖了一聲,活動了一下右手,大步走到大和尚跟前,笑容滿麵地站定。然後她二話不說,掄圓了右臂,啪地一巴掌抽過去,正中大和尚的嘴巴。那一巴掌,簡直是清脆響亮、快若閃電——薄野景行的巴掌和她的刀絲一樣,誰能躲過?
大和尚整個嘴巴瞬間就腫了起來,嘴角也浸出血來。江隱天、江清流都呆若木雞。薄野景行笑得又親切又溫暖,雙手合十,學著和尚嚴肅地念了聲佛:“我佛慈悲,大師見諒。少林若清規戒律若能約束門下僧眾,我家主母也不至驚悸而亡。如今我這一巴掌,乃是代諸佛而抽,還請大師帶回少林,麵呈方丈。本來我家主母還應有一個的,但她一生慈悲,與佛也無異,就不再另算啦。”
元亮大師雙唇高腫,臉上還隱隱可見五個指印。他在少林也是地位尊崇,江湖上哪個門派不看他三分薄麵?!可就是這樣一位聖僧,被一個嘴巴子抽得簡直是找不著北。江清流等人都撫著額頭彆過臉——那畫麵太美不敢看。
那元亮和尚畢竟是一代大德高僧,也不能真跟一婦人計較。他隻能再次深深一施禮,心裡不管作如何想,臉上還得笑。
薄野景行也是一施禮,帶著水鬼蕉走出了地牢。水鬼蕉本來還滿腔怒氣,如今卻是無語:“穀主,你差點沒把那大和尚牙給打掉!”
薄野景行冷哼:“老夫最看不慣這些滿口仁義之輩,嘴裡說著什麼啊不是我說你壞話……結果後麵全他媽說人壞話。嘴裡說著不是我吹牛,結果後麵全他媽吹牛。我告訴你,跟江隱天和這個元亮一比,老夫簡直就是孔孟聖賢。”
“還有自己給自己封聖賢的。”水鬼蕉汗顏,薄野景行一嘴巴子抽爽了,這時候正甩著手:“苦蓮子呢,快給老夫開帖藥!個禿驢臉皮太厚,老夫這手給疼得……”
而地牢裡,還靜默地杵著幾個泥雕石塑一般的人。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堆江湖名宿,愣是半句話說不出。最後隻好一聲輕咳,顧左右而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