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流驀然起身,將手裡的燒雞往薄野景行麵門上一杵,差點戳到她的臉:“老賊,你胡說什麼?!”
他麵帶殺氣,目露凶光,薄野景行紋絲不動:“也罷,你既不信,我便不說了。不過江家的事,你這個盟主到底知道多少,你自己心裡有數。嘿嘿,娃娃就是娃娃,大人的事,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
江清流心中恚怒莫名,有心想繼續問,又恐這老賊信口開河。薄野景行卻是真的不說了,她往火堆裡添了一把柴火,亮得可怕的眸子裡,似乎也燃燒著兩團火焰。
江清流重新坐下來,明明告訴自己不要被這老賊的話影響,手中的山雞卻烤得不均勻了。又是一陣沉默,雞肉將熟,一股酸中帶甜的香氣饞得人口水直流。江清流深吸一口氣——自己難道真是三歲小娃娃,分彆不出對方所言真假不成?!
他突然開口:“太爺爺為什麼要殺死我爺爺?你有什麼證據?”
薄野景行伸了個懶腰:“江少桑也是個武學奇才,當年整個武林追殺老夫,又有誰是真正為了江湖公義?!不過是貪圖五曜神功罷了!可是整個江湖除了他,還真沒人敢承認。就衝著這點,老夫敬他是條漢子。”
江清流想要說什麼,忍著沒有打斷。薄野景行慢悠悠地接著道:“最後一戰,七宿劍派、武當、少林,江湖幾乎所有的名門正派都參與了。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老夫一個人,縱然五曜神功如何出神入化,這些大俠小俠也不全是花拳繡腿,為何如此損傷慘重?再者,他們如此費心擒得老夫,卻不殺死,隻是囚於地牢之中?”她嘿嘿直笑,“他們一直內鬥,都想活捉老夫,又都不願對方活捉老夫。為了五曜神功,個個費儘心機。這種情況之下,由著他們互相牽製便是,老夫豈會殺死江少桑?”
江清流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下去,這個老賊詭計多端,沒準真會影響自己的判斷。但他像一隻好奇的貓,控製不了自己的求知欲:“為何你會認定是我太爺爺殺了我爺爺?”
薄野景行不慌不忙:“混戰之中,老夫確實擊中江少桑一掌,但是那一掌斷斷不至於要了江少桑的性命。老夫被擒之後,江少桑擒而不殺,與老夫立下約定,老夫傳他五曜神功,他為老夫查明當年寒音穀被滅門的真相。老夫為保性命,暫且應下。”
江清流終於忍不住:“不可能!你殺了那麼多武林同道,我爺爺豈會與你為伍?!”
薄野景行笑眯眯地看著他:“你也與老夫為伍了。”
江清流突然閉口不言——他確實與薄野景行勾結,雖然目的對江湖並無害處,但是這點是不爭的事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算這是真的,他為何會被我太爺爺所殺?莫非是因為我太爺爺知道了此事,不恥於他的所為?!”
薄野景行抱著肚子,笑得差點打滾:“小娃娃不錯,越來越風趣了。就在老夫同你爺爺達成協議之後,突然江隱天秘密找到老夫,私下提出願意協助老夫徹查寒音穀滅門一事,條件是將五曜心經的行功心法傳授給他。”
江清流如置冰窯,薄野景行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繼承人跟族長之間有了分歧,盟友真是難選呀。”
江清流麵寒如霜,雖然極力告訴自己要冷靜分辨,但一時卻是心亂如麻:“他們反目了?”
薄野景行含笑:“哪裡哪裡,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族長和繼承人之間哪能反目呢。協議達成之後,我將五曜心經的熒惑心經,分彆交給了江隱天和江少桑。然後告訴他們,五曜心經的修煉若無五曜神珠相助,必然走火入魔。”
江清流明顯不解,薄野景行望著火堆,那隻燒雞已經焦了,正冒著黑煙。江清流卻渾然不覺。她也不提:“若真無五曜神珠,生食修習過五曜心經者之心臟,也是可解的。”
江清流將手中燒得烏漆抹黑的的棍子猛力扔將過去,薄野景行一躲,沒打中:“事後,江隱天主動找到江少桑,稱其願為藥引,助江少桑修習神功。哄得江少桑信以為真。嗬嗬,你若不信,可去墓中看看江少桑的胸口,是不是被人挖心而死!雖然時隔三十多年,但是此傷非比尋常,應該還能找出蛛絲馬跡!”
江清流大步走上去,一手扼住薄野景行的脖子:“你究竟是不是人,竟生這種歹毒心腸!”
薄野景行刀絲輕點,讓他的手微微失力:“老夫所言乃是真話!五曜神功極為特殊,神功一成,天下無敵,但是若無五曜神功加持,便須生服同樣修習此功之人的心臟,否則必然走火入魔。欲煉神功,要點代價並不稀奇。”
江清流緩緩鬆開手:“太爺爺吃了他的心臟……你是說,他已習得五曜心經?”
薄野景行笑得東倒西歪:“他允我之事未曾實現,五部心經隻得兩部。如今我的身份一現端倪,他必日夜不安。所以不論老夫是景氏還是薄野景行,他必然除之。否則若這等事一旦抖落出來,嘿嘿,他這族長還真是臉上有光了。”
江清流還要再說什麼,薄野景行抬手撫摸他跟江少桑頗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對了,老夫忘了告訴你,第二部太白心經,就是你所修習的殘象神功。上次為你疏導內力的時候老夫已然發現,隻是不想你個娃娃傷心。”
江清流呆立當場,隻覺心似寒冰。如果殘象神功確實是太白心經,那麼現在,隻有他跟江隱天在修習……
薄野景行嘴角微挑,又陰柔又邪氣:“小娃娃,老夫救了你的命。”
江清流渾身失力,這麼多年一心敬重的長輩,居然隱藏著如此不堪的一麵。薄野景行神色淡然:“三十年了,他也明白老夫不會乖乖將五部心經全部奉上了。當然了,如果是迫不得已,他確實是動了殺心的時候,老夫可以交出第三部心經保命。他得了第三部,必定有一段時間又舍不得殺死老夫。即使百裡天雄來勢洶洶,他也自會替老夫周旋。”她緩緩湊近江清流,笑容鬼魅,“所以,老夫如今隨時可以上去,真正走投無路的,是你。”
一陣沉默,山穀間隻有火堆在嗶波燃燒,偶爾幾聲蟲鳴。江清流隻覺得呼吸艱難,仿佛連肺部都被凍成了石頭。薄野景行把兔子用樹枝串出來,同樣用果子的汁水淋了,澆在兔肉上,重新再烤。
江清流畢竟也不是真的三歲小娃娃,一顆玻璃心還要長輩去哄才能痊愈。他將兔子接過來自己烤。當整隻兔子被烤得油汪汪、香噴噴的時候,他的心情終於平複:“你所言,我不知道應該相信幾分。但是仍然謝謝提醒。”
薄野景行並不答話,雙手在他衣服上一陣擦拭:“你如今有何打算?”
江清流雙手不著痕跡地握了一握:“去我爺爺墓前,開棺!”
薄野景行微微點頭:“睡吧,養足精神,明日出發。”
她坐在火堆旁邊,斜靠著岩石,閉目養神。江清流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烤兔,心亂如麻,如何入睡?
如果此事當真,自己日後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