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測字 你在這裡等上一柱香,看……(1 / 2)

夥計甚是機靈,一邊給錢逢斟酒,一邊賠笑:“錢爺知道,封在咱們嘉州的藩王是今上的親弟弟楚王。這位王爺雖然極英明,但隻一樣不好,女色上頭不怎麼節製。泰始年裡,有一個針工局的使女打輔乾殿過,恰好就入了他的眼——這也是她的造化——兩年功夫便封了側妃,隻是連生二子都夭折了。這第三胎卻是一位郡主,落生時就比一般人瘦小,三朝之後連著幾日高燒不退,眼看就要沒命,任太醫如何針灸開方都不管事,王爺著忙,那側妃也心急,便偷偷派人出府,拿八字去問南門外三清宮的玄虛道長。”

錢逢知道玄虛是天下有名的玄門高士,不由得探身問道:“之後如何?”

“玄虛道長卻恰好雲遊去了,”夥計一邊暖酒,一邊不慌不忙道,“隻有大徒弟道融在家,看了八字道:‘此女命相原是頗好,又有貴人相扶,隻是時辰犯太歲,八字又有衝克,必須從小充男子養,才得長大。’內官回去複命,楚王爺愛女心切,真個給郡主換了男裝,請旨改了宗牒,從此改口充王子養——不出三天,竟真的退燒了,從此平平安安,連個感冒咳嗽都沒有。楚王爺大喜,還賞了三清宮一萬兩銀子給神像換神袍呢。那時的排場,阿彌陀佛,真是,看的人呐,那真是人山人海——”

秦直聽得不耐:“讓你講個菜名,便這麼婆婆媽媽的羅嗦!怪不得人家不叫你王二,都叫你王羅嗦——揀緊要的講罷!”

王二是被秦直罵老了麵皮的,笑嘻嘻轉口道:“聽說一年後玄虛道長雲遊回來,要了八字,看了半天卻臉色大變,親自進府給郡主相了麵,也沒說什麼就退出來。道融見他臉色沉重,詢問時,玄虛卻是跺腳歎氣:‘罷!罷!罷!由他去罷!我也管不得了!’第二天就坐化了。”

錢逢聽得入神:“這麼說那小郡主也是有些來曆的了?”

“那位郡主——序齒排第七,現如今府裡人都稱七爺——長到六七歲,卻也不甚出奇,隻是比尋常男孩子還要頑皮。每日王府裡外四處胡鬨,也沒有人管。有一日她閒極無聊到膳房,自己插手把好好一道紅燒魚給煎得焦黑,還險些走水,楚王爺大怒,便道:‘這孽障天天惹事生非,今天就打死這小畜生也罷!’

這七爺卻也不甚怕,跪倒道:‘兒臣不過是一時好奇學學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楚王爺氣急,喝問她:‘你打算學那些小人之術麼?’”

何鎮聽到這裡,見王二學著楚王聲色俱厲,又氣又急的模樣,想起自己小時候愛花玩鳥挨了大人板子的事來,不覺微笑:“想必是要挨罰了?”

“正是。旁人都為她心急,隻以為這次禍闖得大了,在劫難逃。誰知她端端正正跪著,仰頭卻道:‘兒臣何嘗學小人之術來著——父王豈不聞書中道治大國若烹小鮮麼!’楚王爺聽了大悅,非但不曾責罰,反而給那煎魚起了一個‘治國策’的名字。以前來楚京的士子,多有點上這麼一盤菜,取個‘金殿問策’的兆頭的。隻是今年——”

王二一笑收口,忙著替人斟酒遞手巾。錢逢卻知道今年楚京春闈主考,齊帝欽定了左相蕭逸的門生,翰林院侍讀劉忱——蕭逸素與楚王不睦——既然不合時宜,這吉利彩頭自然無從提起了,遂也不再追問,轉而說些京中傳聞。

這頓酒直吃到申時方止,杜隱微帶酒意,出了門,也不上馬,牽著馬漫步賞雪。

路上稀稀落落的有幾個算命寫春的攤子,見杜隱衣飾華貴,都百般逢迎,杜隱見有一家的字不錯,一時竟看住了。

待他賞鑒了一番起身,轉臉卻見十幾步外避風處,也有張桌子,上鋪紙墨筆硯,旁邊一般倚著一卦十文和代人寫春的招牌,隻是這桌後的人與彆家不同: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套著灰布棉袍,雖然破舊,卻洗涮縫補得乾淨整齊,長得眉清目秀,端正斯文,隻是一臉稚氣,和旁邊那些長須飄飄道骨仙風的先生比起來,猶如幼童扮家家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