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領了這話,先去書房取了棋譜,又到承乾殿,望見殿門口人影皆無,心裡略覺奇怪,略等了等,又見那些內侍使女各自出來,按著原來位置伺候著,料是嫣然吩咐了什麼差使,卻又不大象,再停一停,見一切如常,便回來複命。
林縱聽了微微一笑:“我如今也吩咐你個差使,你取藥的時候,有什麼人撞見沒有?有的話便去囑咐一聲——如今可明白了?”她見林安應了,便專心研讀棋譜,直看到近三更才罷手。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林縱起床梳洗了,便向承乾殿來。她來得早,也不讓人通報,等進了內殿嫣然方才瞧見,放下手裡書行禮,林縱瞥了一眼,扶起嫣然便笑道:“你可知我昨天溫習了什麼?”說著從懷裡抽了本書出來,和桌上的書一般無二,封皮上俱是“忘憂清樂集”五字,二人相視莞爾,都覺在棋道上頗為投契。
成婚禮五朝過後,嫣然搬出承乾殿,便住在離季桓殿不遠的淵鑒齋裡。林縱依舊每日去書房聽審遇授課,隻每晚必要繞到淵鑒齋來,與嫣然對上一局。二人漸漸熟悉,論棋之餘,也就談天論地,無所不談。
楚家乃是全國有名的豪富,產業遍及全國,這一代楚侯又性喜玩樂,嫣然自幼便隨父出遊,齊國十三州,除了地近胡地的平州不曾去過以外,其他的都踏了個遍。林縱雖也是個玩樂的性子,但有不得擅離封地的律條拘著,哪裡出得去?她聽嫣然說起各地風土人情,比書上更詳儘鮮明,想想自己萬萬去不成,隻得徒歎奈何。
轉眼六月一過,便是七月初七。按楚京曆來的規矩,女子夜裡多要到城北織女廟去上香祈願,求個一年四季夫妻和順,一夜金吾不禁,整個城裡熱鬨非凡。織女廟前人來人往,加上空場上賣藝的,賣小吃的,擠得水也潑不進去,隻那條錦障圍著的進廟的路上稍鬆快些。
文和坊裡有個賣餛燉的小三,這一夜來得晚了些,好容易找個空當把擔子歇了,放了幾條板凳小桌,支灶升起火,見水翻了花,方要叫賣,就見一個俏麗丫鬟過來,看桌椅油膩,皺著眉躊躇了半天,掏出絹帕把凳子用力抹了幾遍,回頭道:“林安,讓七爺和主子過來坐吧!”
小三順著聲音方向看去,遠遠一個小廝一邊在人堆裡開道,一邊躬著身引了一對少年男女過來,隻是小廝丫鬟都遍身綾羅,那二人卻是青衫素衣,一副尋常打扮。他看了半晌,摸不清什麼來路,等人近前時,才瞧清二人衣著雖是寒素,但眉目俊秀,行動間自有氣度,極是顯眼,立在他麵前,把來來往往的人都比了下去,禁不住心裡暗自喝聲彩道:“真個好精彩的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