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蕙咬著下唇,臉蛋通紅,淚眼漣漣。
這是她從未現在溫從陽麵前的嬌媚可憐姿態。
溫從陽……畢竟是已經開了竅的男子,瞬時就看明白、也想明白了!
想明白後,他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
遙妹妹能願意嗎?
原來想讓如蕙姐姐長長久久地留下不是沒有辦法,他本便舍不得如蕙姐姐走,現下更不忍心讓她出去了,可、可是——
李如蕙心頭慌慌,看溫從陽的臉色從恍然大悟轉為欣喜,又變得為難。
她當然知道大爺是因誰在為難。
空氣又濕又悶,比以往還強烈得多的嫉妒與怨恨纏繞上她心間。
一聲春雷響起,風未止,雨又來。
風吹得窗子“啪啪”作響,在外間躲著的丫頭婆子忙進來關窗擦雨。大銅香爐裡燃著的安神香似乎起了作用,李如蕙突然困乏得很。她委頓低下頭,看見她的手和大爺的手都放在錦褥上,隻隔著不到半尺遠。
大爺的手向她湊近了。
李如蕙瞪大雙眼,看見自己的手被大爺鬆鬆握住。
“等遙妹妹過來,讓她做主吧。”溫從陽自覺想到了很不錯的主意,安心笑道,“你們從小也相識,遙妹妹更不會虧待你了。”
……
“下雨了啊。”
溫夫人望著窗外說。
這是二姑娘回房之後,太太說的第二句話。在這之前,太太隻說了一句:“叫門上緊盯著,老爺回來立刻請過來,不許請不到!”
哪怕吃午飯時,太太也隻是默默吃著二姑娘點的三道菜,一言不發。
滿屋都像因這一句話活過來了一樣。
“是啊,下雨了好,”馮嬤嬤笑道,“等老爺回來,自然是得到太太這裡來換濕衣服,安慶堂更不好把人請去了。”
她是溫夫人的奶嬤嬤,今年已五十有七了,腰腿都還好得很,精神也好,便一直沒告老,在裡麵服侍。
“嗯。”溫夫人笑了笑。
老太太畢竟是“老”太太了。
她才是這個府上的當家太太。
她叫人拿了銅鏡過來,認真斟酌一回表情。待安國公進門,她便快迎上去幾步,不顧安國公濕了的袍角,虛虛扶在他懷裡,喚一聲:“老爺!”
安國公簡直愣在當地。
自從沈姨娘的事後,他知道十一年來太太怨恨他,隻當他是丈夫還敬著他……可彆說是近十年了,就是新婚之時,太太才十七八歲的時候,也從未當著旁人的麵與他這般親近過!
“是又出了什麼大事急著找我?”把夫人往懷裡再送了送,安國公發出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輕柔聲音。
又輕喚一聲“老爺”,溫夫人才低低訴說:“我勸了這兩日,老太太和明達還是定要退親,還不知怎麼瞧上了從陽,定要明達嫁去溫家。”
“老爺是知道我為兩個孩子的親事花了多少心思的!”不必偽裝,她的委屈都滿溢在了言語間,“沒想到老太太瞧不上崔玨,非要退,我不能駁,可……這讓我怎麼和崔家提呢?以後又怎麼再見舅舅家裡和鬆先生?”
——退親?
崔玨今晨還在紫微殿記錄陛下起居,得陛下賜了午膳,午後便被劉相逮住,生拉硬拽請至家中賞雨;太太的舅舅今春才升的戶部尚書,今生拜相有望;還有同做媒人的鬆先生,更是先帝之師,陛下登基以來年年親去看望請教,母親和明達倒還是鬨著要退親?
安國公的眉頭緊緊皺起。
半晌,他起身說:“我再去勸勸老太太。”
“我就不去了,怕老太太看見我再生氣。”溫夫人要送他。
“讓你受委屈了。”安國公哄著她坐下,“這事怨不得你。我去去就回來。”
目送他的背影急匆匆消失在雨中,溫夫人心中發出一聲嗤笑。
她就知道,他天性涼薄,心中隻有自己的權勢尊榮富貴,她不幫著勸,老太太和明達怎麼可能說得動他。
隻要他也不願意,她不辦退親的事,這爛攤子看老太太怎麼收拾!
……
越靠近安慶堂,安國公的頭便越“突突”發疼。
老太太倔得很!太太沒勸動,隻怕他也不大好勸。再者,若明達真個寧死不嫁,喜事變喪事,豈不更和崔玨結了仇?
可這門親事絕不能退!
邁進穿堂前,煩躁聽著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安國公忽覺福至心靈。
——他又不是隻有一個待嫁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