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又問紀明豐:“《鹿柴》和《楓橋夜泊》,你可都背會了?”
“會了!”紀明豐忙站起來,朗聲背道,“空山不見人,但、但聞人語響——”
他還算順當地背完這兩首詩,丫鬟們也在堂屋擺好了飯。
溫夫人叫他過來,摸了摸他圓溜溜的腦袋,笑道:“很好。你午睡後帶書過來,我再教你兩首。”
“是!多謝太太!”紀明豐挺直著腰,激動得大聲說。
紀明遙稍稍向後躲了躲,沒叫這個幼弟的口水噴在自己身上。
紀明宜在下首偷偷對她劃臉。
紀明遙皺皺鼻子,也對她笑。
溫夫人帶孩子們到堂屋吃飯,落座前,對紀明遠說:“這兩日你且彆去崔家。”
紀明遠沒問為什麼,隻應了聲“是”,待母親和兩位姐姐先坐好,才自己坐下。
太太動筷,桌上無人閒話,紀明德也隻好安靜吃飯。
又是食不知味的一頓飯。
好容易二姐姐吃完,大家洗手漱了口,紀明遠和紀明宜告退去上學,紀明豐也告退跟張姨娘回去了……眼看是個機會,紀明德才要開口,便聽太太命她:“你也去罷。”
紀明德的話便都悶在了胸口。
她隻能聽命告退。
出了院子,她狠錘了胸前幾下才緩過氣,命奶娘:“快去想辦法再打聽出來,這幾日安慶堂和太太屋裡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昨兒上午崔翰林一大早來了,卻是二姐姐去的正院?太太回理國府又是做什麼去了?還有,為什麼正院又把東廂房收拾起來了?全家就我一個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
奶娘忙先答應著“是”,才瞅著她的麵色說:“昨兒和人打聽了那些,已是把外頭的銀子都用了……”
“五六兩銀子十幾吊錢,都用光了?”紀明德驚問。
奶娘苦著臉:“姑娘啊,問的都是各處要緊的大爺娘子們,不多花些,人家哪肯開口。”
姑娘一個月六兩銀子的月例是不少,可也實在禁不住這麼花銷!
紀明德頓了一會,狠下心:“把老爺上月給我的二十兩銀子拿出來,一定得打聽清楚才行!”
……
“大姐姐要搬回來住了?”紀明遙震驚。
“嗯,”溫夫人平淡說,“她從三歲離了我身邊,眼看要出閣了,我舍不得,想接回來住一年半載,老爺應了。”
是“老爺應了”,不是“老太太應了”。
紀明遙直覺區分出了這裡的不同。
溫夫人不與她多說這個,笑道:“趁回事的人還沒來,咱們說說你的陪嫁。”
紀明遙更震驚了:“這會子就說嗎?”
親事……不是都還沒徹底定準呢嗎?
“崔玨守信,他既應下,便不會毀約……”溫夫人神色複雜,“且他年歲在那,最遲明年春夏你們就要成婚了,現在才打算,我還嫌晚了些。”
現在是春末,即將夏初,離明年春天……隻剩不到一年。
紀明遙徹底愣住了。
給了她一刻鐘緩神,溫夫人把昨晚熬夜粗糙寫下的嫁妝冊子遞給她:“你先看一遍。”
紀明遙怔怔翻開第一頁。
第一行就寫著……“壓箱銀,三萬六千兩。”
她手一抖,差點把冊子甩飛出去!
她記得安國公府的規矩,女兒出閣,壓箱銀是每人六千啊!!
她忙看太太,想問太太是不是寫錯了,隻是一時有些找不到聲音……溫夫人被她的神色逗得直樂,才想和她說明緣故,外頭進來人回話:“舅太太派了鄭嬤嬤來見太太。”
溫夫人便壓住明遙的手,命:“請。”
鄭嬤嬤一進來就磕頭,見屋裡都是姑太太和……紀二姑娘的心腹人,才小聲說:“我們大爺……想再見姑娘一麵。”
她祈求地看向紀二姑娘。
想到從陽昨日情狀……溫夫人不忍拒絕,不由也看向明遙。
“見一麵……也好。”半晌,紀明遙說,“正好,昨兒我已把表哥送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請嬤嬤稍等一等,丫頭取來,一並帶回去。還煩請傳話:若表哥那裡還有我的東西,也請都送回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