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成功掙脫束縛後,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雙眉緊鎖,顯然是在懊惱自己之前的反應。
為什麼要發呆?還是在一個陌生人懷裡發呆。自己真是……這毛病得趁早改掉。一番自我鞭撻後,夜未眠有些心煩意亂,臉色也有點不好,她神情僵硬地道:“你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認錯,鎖魂環,還有綠色眼珠,你就是阿晝,是我迷失千年的愛人。
青蒙心裡很快計較過來,對麵那人為何口吻如此陌生。是了,她不認得自己了。據說鬼修會忘卻前塵,那衡瑁君不也是忘記他生前之事麼,她不記得自己才是正常的。
不記得又如何,她還是她就夠了。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讓她的阿晝萌生短見,絕對不會!
不過眼下最緊要的,是她的阿晝看起來有些不開心。
阿晝她,是在懊悔嗎?青蒙心底掀起波瀾,阿晝以前暗自懊悔時,總會不經意間緊皺眉頭,眼神四處遊移,勾得她想要親手去撫平。
她彎唇,傾身上前,柔和如月光般的眼神灑在眼前人身上:“對不起,是我的錯。在下玄嶽界青蒙,敢問仙君芳諱?”
玄嶽界?難道她是……對方這認錯態度良好,夜未眠沒有理由翻臉,但那炙熱的眼神仍舊讓她渾身發燙,她隻能悶聲回道:“刑察司夜未眠,幸會。”
一旁被忽略許久的舒含煙吐出一口濁氣,覺得自己終於能插句話了:“呼……未眠,你沒事吧?”
獨屬於兩人的氛圍頃刻間便消失殆儘。
夜未眠這才完全從剛才那混亂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她向舒含煙扯了扯嘴角:“我沒事。”
“不知這位仙君是……”青蒙不動聲色開口,將夜未眠的注意力重新引回自己身上。
這位仙君的聲音真是……舒含煙臉頰微燙,靦腆道:“嗬嗬,你好!我是文工台的舒含煙。青蒙君,幸會幸會!”
她並沒有聯想到這位青蒙君就是先前他們議論的那位神木使者。
青蒙含笑著朝舒含煙道:“舒仙君,我想和阿眠單獨聊聊,可以嗎?”
不知為何,舒含煙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想儘快逃離此地:“啊,當然可以!那個……未眠啊,你們聊,我先去找羽椒他們了!”
待舒含煙走遠後,青蒙便提議:“阿眠,我們去那邊人不多的地方說說話,可以嗎?”
阿……阿眠?她娘都沒這麼肉麻地喊過她。夜未眠覺得這個稱呼太過親密,她不自在道:“你……可不可以不要——”
“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青蒙察覺到她的疏離,搶過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言語。
她向夜未眠又逼近幾步,近到兩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聲時,她微微低頭,靠近夜未眠耳邊:“那你想要我怎麼叫你?嗯?”
夜未眠哪見過這場麵,這溫溫沉沉的聲音攪得她心亂如麻。算了,隨她吧,不就是個稱呼,沒什麼大不了!
二人並排行至金麒澗出口處,宴會的嘈雜喧鬨也漸漸飄遠。
夜未眠耳邊隻剩下澗水淌過河床後,拍打兩岸靈植的聲音。
一路上她都在心底暗自思索,此時她的思緒已經理得非常清晰。隻怕這位青蒙君,並未真的承認自己認錯人了,剛剛那道歉估計也隻是權宜之計。
她停下腳步,麵對那人鄭重道:“青蒙君,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那個阿晝。”
青蒙早就知道,她的阿晝對情緒的敏銳度很高,並不是那麼容易被糊弄的。
她盯著她,輕聲哄道:“嗯,我知道。”
這語氣聽在夜未眠耳朵裡根本就是在敷衍了事,她當即便炸了毛,僵聲道:“我說了我不是,我不像任何一個人。請你尊重我,不要把我當替身。”
青蒙愣在原地,剛想抬起的手也悄然落下。
生前的阿晝從來不會朝她發脾氣,臉上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今天這麼豐富的表情……
夜未眠見她僵住,以為自己說中了。
她底氣十足,隻不過語氣不再像剛才那般僵硬無理:“青蒙君,你剛剛也發現了吧?是不是我和她很不一樣?那就說明你認錯了。我是我,她是她,我們是不同的人,當然會有不同的反應。”
青蒙緊緊盯著她,輕聲呢喃:“不,你是她。”
見她這麼執著,夜未眠難免好奇:“青蒙君,你能告訴我,你為何如此篤定我是你口中的那個她嗎?”
青蒙沉默不言。為何如此篤定嗎?因為你就是她啊。你的一部分魂魄還在我這裡,你怎麼會不是她?
你隻是忘記了我,你還是她,是拋卻沉重過往的她,是更加鮮活明亮的她。
她的阿晝真地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刨根問底,仿佛對所有的事都漠不關心。
她失了前世記憶的這些年,定是比生前過得舒心許多,連心結也解開了。
既然她已經忘了,那就讓她徹徹底底地忘了吧。
青蒙沉思良久,終於想出個理由:“……你是她的……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