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鶴卿在絲絲縷縷的晚霞間看到了另一個世界,山川湖泊,高台樓閣,在短短幾分鐘內瞬息萬變,高樓傾覆,化為虛無。
不知那雲上之天,是否真的有傳說中的神明,他們的目光能否穿越雲層俯瞰下界。在神明的眼中,凡人是否如滄海一粟,在永不斷絕的星河間稍縱即逝,不留塵埃。
一陣動靜打破了鶴卿的出神,似乎是謫仙台的方向,她起身穿過細密的蘆葉叢,向那座湖心的棲梧亭眺望。
穿著鯨吞戰甲的男子背向這裡,坐在亭中一角,藍玉戰甲上鑲金絲閃電紋,肩甲繡雷影,隻見側過頭來的男子褐發黑瞳,眼角低垂,十分俊美。
那人竟是玄柯?
鶴卿看了一眼手中瓷瓶,現在正是過去向他道謝的機會。
但沒走幾步,鶴卿卻聽見男子懷中似乎有什麼動靜,輕佻的言語傳入耳中:“小美人,今日你可願隨我共赴雨露之歡?”
呃,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玄柯懷裡還抱著一個女子,他頭頂冠飾上的藍山百合也隨之顫動。
此情此景,讓鶴卿呆立在原地,不知是進是退。
晚風拂過她灰白相間的道袍,衣角浮起又落下,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
“玄柯殿主這是什麼話,你看我像是這般輕佻的女子嗎?”
懷中的女子穿著白底道袍,腰帶與領口繡滄水紋路,頭頂冠飾華麗,鑲嵌著美玉,看起來是滄水入門級彆以上的弟子。
離門弟子的級彆越高發冠也越華麗,這些珠玉絕非凡品,都是鳳匣閣挑選出來為弟子晉升特彆製作的。
靈器匠將靈植與珠玉凝結,隨著個人修為的提升,嫩枝也將開花結果,修為越高則花朵愈大。
“不論美人如何輕佻,我都疼極了。”
不堪的言辭和細碎的喘息讓鶴卿滿臉通紅,這玄柯果真是傳聞中的登徒浪子。
她怔怔看著手中瓷瓶,雖然危難時他對自己施以援手,還屈尊紆貴地用靈力為自己療傷,但此時的情形她一點也不想摻和。
猶豫片刻,鶴卿還是決定把這份感激留在心底,就此轉身離去。
“咦?原來殿主還約了彆人?”
女子在嬉笑打鬨間無意回頭,瞧見了正要離去的鶴卿。
“還是個外門弟子?”她咧開嘴笑著,故意將手擱在了玄柯的肩膀上仿佛在宣示主權。
玄柯也回過頭來,見到了臉色緋紅的灰袍小道士,雖然沒見過這個女子,卻忍不住想要調戲一番,他搖了搖手,說道:“來吧,是本殿主的不是,讓美人久候了。”
“?”鶴卿一臉無措,趕緊辯解:“您在說什麼,我來這裡是……”
看著眼前微妙的情況,她趕緊過去將青瓷瓶放在了男女調情的涼亭座椅上,隨即後跳一步迅速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我來歸還此物,這就離去。”
“哦?”
玄柯心想,這倒是個新奇的套近乎的法子,以前的女子向他尋求關注都是摔倒或是問道什麼的,不免對眼前的外門弟子產生了興趣。
她雖然低著頭,鯉木發冠上毫無墜飾,隻有素雅的緞帶,垂下的柔順黑發卻遮掩著下方白皙的肌膚,一雙杏眼微微顫動,睫毛修長。
雖然沒什麼修為,看起來也是個樣貌可人的,他日修煉得道,一定是個出塵的美人。
他推開了身上糾纏的女弟子,指了指麵前的瓷瓶:“你要還人東西,也得親自交人手中吧。”
鶴卿感覺自己受了刁難,本來以為玄柯有些善心,沒想到還是躲不過這一遭,但自己受了恩惠是事實,無奈隻能照做。
她向前跨出了一步,拿起椅子上的青瓷瓶,畢恭畢敬地呈給玄柯。
玄柯滿意地看著麵前的小道士,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準備接過瓷瓶,順便摸一把小道士的纖纖玉手。
“今日熱鬨。”
動作被來人打斷,鶴卿卻鬆了一口氣。
不知怎的,剛才的滄水殿女弟子突然慌張的匍匐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求饒:“不知殿主到此,弟子……有失遠迎。”
她的聲音和頭上的墜飾都在顫抖,鶴卿順勢看去,來人是滄水殿主月澤。
月澤一襲白衣,麵色冷峻,奪人的淡金色的眼眸,目光直直盯著這邊的鶴卿,這個目光在鶴卿看來卻似一道劍氣,凍得她得不敢移動。
她的耳垂上戴著晶瑩剔透的玉石耳環,幾縷碎發垂在耳側,月白色的道袍兩側是展開的蛟龍繡紋,腰間纏著銀色腰帶,腰帶上是破曉星月的圖案。
雙手都戴著蠶絲白手套,潔白的玉手在其間若隱若現。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兩位高深的修士,鶴卿一時間屏住了呼吸,做不出任何反應,兩位殿主間似有無形的壓迫,她被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小月澤,今天怎麼有空光顧我了?”
玄柯忽然嬉笑道:“莫不是看我美人在懷,你孤身百年,也羨慕了。”
“許久未曾比試,恐你生疏。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