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玉般的道袍沾了水,裙角貼在腳踝上,停滯一般佇立在原地。
鶴卿隻顧捂住傷口,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月澤姣好的容顏轉了回來,金色的眼眸怔怔地注視著湖心亭,那個捂著右手的小道士,眼裡滿是疑惑和驚訝。
“為什麼,怎麼可能?”
鶴卿意識到了這份目光抬起頭來,那一刻四目相接,鶴卿看不清逆光的月澤臉上究竟是何種神色。
一時間竟覺得這個側臉格外的好看,難怪即便她性格冰冷又嚴格,月澤也收到了許多弟子的追捧,連連稱道能入她門下修煉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
就在她分神的時刻,玄柯的石破驚天再次卷著如龍的水波向月澤襲來。
“小月澤,與我比試還要分心?”
月澤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雖然修為了得的她接下了這一招,魚形滾雷被她彈開,幾跳餘波卻毫無遮擋地襲向亭中毫無防備的小道士,月澤的身體似乎本能地傾向了棲梧亭的方向。
鶴卿顧不得受傷的手,迅速舉劍以氣力屏障阻擋,但修煉不到位的她怎會是淨雷殿主的對手,就算隻是法術的餘波也太勉強了,一切都遲了。
元神白鶴也沒有出現,似乎是因為上次的事情,白鶴陷入了沉睡。
糟了……
本以為小命休矣的鶴卿眼見一道火紅的身影快如鬼魅地穿過蘆葦叢,轉瞬間已經來到了她的眼前。
那身影經過的蘆葦蕩紛紛燃起火苗,像是地上的火燒雲。
他的動作極快,在衝擊波碰到鶴卿之前,以左手指尖自上而下劃過鶴卿的劍峰,一道火焰之痕在劍身中央倏地燃起。
鶴卿隻覺得自己瞬間多出了百倍的力量,原先放出的虛弱屏障忽然變為火焰之障,將前方的攻擊輕鬆擋下。
但不屬於自己的火靈卻沒有意識,不分敵我的火焰很快將鶴卿雙臂的衣袖點燃,火苗頃刻間竄上了袖口。
“你等比試,莫傷及無辜弟子。”
火紅的裘衣,灼熱的氣息,來人竟是硯離。
他的頭發高高束起,金邊黑釵上開著一簇胭脂畫菊,在這不冷的天氣裡竟然穿著裘皮,衣領周圍像是火狐的皮毛。
他的右手背在身後,左手戴著黑色手套,單手在前方劃出一道火焰八卦,將鬥得難舍難分的兩人推開至兩邊。
硯離貴為開山祖師杳火親傳弟子,年紀不詳,一直以來潛心修煉很少下山。
他在虛火殿內有一處劍爐,名為虯華。
劍爐之火終日燃燒長久不熄,似有虯龍在其間鼓火,爐內隕鐵劈啪作響。
硯離親自以功法助燃,有時候也會一時興起,鑄些神兵寶器,每每有所不滿就將失敗品丟回爐內燒烤,重新來過。
離門弟子的佩劍都是由這尊爐火練成,當然,隻有加入內門才有此殊榮。
硯離很少下山,他的多數時間都將自己關在劍爐,或是以精純的火靈維護擁有強大淨化功能的日燼陣法。
江湖上門派眾多,弟子佩劍全由師父親自所造也寥寥無幾。
傳說離門開山祖師杳火已經得道升仙,位列仙班乘銀龍而去,並為座下弟子留下了修煉火係法術的聖地離堯山。
臨走時,他囑咐弟子一定要守護好鎖妖塔,除魔衛道匡扶一方,以正道修業為己任,切不可為修煉長生之法失去德行,墮入妖道。
——弟子謹記,以身證道,祓除妖魔,維護公義,縱使粉身碎骨亦不改初心。
幾百年時光荏苒,離門從一小小的道觀變成了今日聞名天下的仙門之首,從最初隻有火係流派到今天的火雷水三殿。
雖然師祖的玄妙功法心火蓮華已經漸漸遺失,弟子們也無緣得見妙法真顏,但離堯山作為守護鎖妖塔的重要存在,地位仍是不可撼動的。
鶴卿驚於眼前所見,三位殿主齊聚在此,這一方小小的湖心棲梧亭,竟也變得熱鬨非凡。
因為硯離的突然造訪,玄柯和月澤停止了鬥法,丹霞湖麵歸於平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玄柯雖然意猶未儘,也隻能就此收手,不多時,他就換上了一張笑臉。
“阿離,又是什麼風兒吹來了你?”
明明一身戰甲戎裝,玄柯卻全無將領威嚴。
聽聞弟子們說,他能通獸語,因此馴服了北海鯤鵬,得到了一身堅不可摧的鯨吞戰甲。
可他的輕薄言辭和不良作風,讓鶴卿實在敬仰不起來。
硯離的臉上帶不容置疑,低聲說道:“我門弟子,一視同仁。傷及無辜,切不可為。”
說完這些後,他嚴肅的表情消失了。
硯離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刻意看了一眼身後的鶴卿,隨後言辭緩和地說道:“我新煉成一劍匣,你等一起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