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分兩點。
第一,他需要鏟除家族裡不擇手段、有可能威脅到女兒安全、亦或者帶她出席家族晚宴,容易評頭論足、說些讓吱吱和他都不滿意的話的那些人,不能再給大伯、姑媽兩家人喘息的空間。
這件事辦完,會讓他的事業之路平穩一點。總體在他的上位計劃之內。
隻是,第二點實在難以挑戰。
——他要學會當一個合格的“爸爸”。
顧宴辭想到第一天吱吱跟他在一起,蓬頭垢麵、用餛飩當肉的模樣,好看的眉眼擰了擰。
最終,將白紙上的“合格的”三個字劃掉。
剛開始,難度不能太高。
實習就進全球第一的管理公司,負責跟一些挑剔、完美主義的甲方合作、專挑高難度攻克的顧宴辭,如是想到。
上班時間,顧宴辭一反常態沒有專心工作,認真摸魚著。
他列了一個階段計劃,按照周、月、季度製定不同的目標,條理清晰、循序漸進地一步步成為“合格”的爸爸。
下午,他照例開會,指出項目裡的問題,漏洞,改進,會議結束時已經六點半,到了下班時間。
顧宴辭的字典裡沒有“下班時間”兩個字,隻有在家上班還是在公司上班。
宋時衍不同,打卡下班準時跑,留不了一點。
顧宴辭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勉帶著筆記本電腦進辦公室,準備針對收購案跟顧宴辭大聊三小時,瞥見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彆跟我說,你也想跑?”
顧宴辭脊背微僵,清了清嗓子:“沒有,工作。”
“收購案的決策會議定在24號,我們還有近半個月的時間。”沈勉說。
顧宴辭嘗試進入工作狀態,瀏覽文件的速度加快。
收購案是顧宴辭臨時接管公司後進行的第一個重要項目,各方阻力很多。
前兩天的小會上,顧宴辭有了點手段暫時讓反對派同意推進收購案,但最終能不能成功收購,還要看半個月後的高層會議。
持有集團股份的顧晏禮、其他股東、高層悉數到場。
顧延川作為顧氏集團的董事長,實際掌握集團大權,擁有最多的股份,如今占有15%。
兩年前,顧延川所持股份占據37%,顧宴辭進集團總部前十個月,突然進行了家產劃分。
顧延川轉讓給顧宴辭7%的股份,另外顧晏禮、顧既白、顧知野各占5%。
從比例上看,如果顧宴辭和他三個弟弟感情好,三個弟弟跟他齊心協力,便已得到了小半的支持。
可惜,顧家四位繼承人關係僵硬,一年到頭話都很少說。
顧宴辭沉穩清冷,跟三位弟弟見麵的次數很少,即便見了,也不愛說話。
倒是另外兩個。
囂張狂傲的顧知野見到手段以陰狠著稱的顧晏禮,次次唇槍舌劍,見麵陰陽或者直接不屑,誰都不讓誰。
顧宴辭跟顧知野不熟,見麵次數很少。
顧知野偶有找茬,都會被顧宴辭淡然的忽視。
顧延川在時,顧宴辭的工作沒有到需要開高層會議的地步。
無論做什麼,有顧延川表態。
即便有人反對顧延川的意見,董事會裡大部分人的讚成以及顧延川手握的股份,是他抗衡反對者的底氣。
到顧宴辭這裡,事情有點難辦。
沈勉撓撓頭,略顯煩躁:“暫時不提顧延川,當他棄權,顧晏禮、顧既白、顧知野他們三個人,絕對會跟你唱反調,你爺爺顧長海手握10%的股份,但有心鍛煉你,大概率會棄權。”
“你大伯、姑媽加起來共占8%,毫無疑問反對你。”
“現在,反對票23%,棄權票25%,你要在45%裡麵得到31%的股權持有者們的支持。”
“這45%裡,21%支持你,18%反對你,能爭取的隻有6%。”
沈勉喝了一口咖啡,真誠問:“你們顧家內部就不能和諧一點嗎?”
“應該不能。”顧宴辭勾勾畫畫,從反對派裡挑了一個人來:“試試他。”
沈勉掃了眼,緊繃著:“你確定?這可是最難搞的。”
“嗯。”
兩個人正要做下一步謀劃,顧家主宅打來了電話。
“顧小先生,顧先生希望您現在能回顧宅一趟。”管家恭敬道。
顧宴辭淡淡回應。
掛了電話,披上大衣往外。
沈勉關心道:“顧延川?”
“嗯。”
“生日都不找你,現在跟你打電話,聽起來沒什麼好事。”
顧宴辭慢條斯理地扣上大衣,“大抵為了收購案。”
**
顧宴辭想得沒錯。
到顧宅時,萬家燈火連綿。
管家指揮著上菜,頗有平常家庭孩子歸家,大人忙碌做頓好飯,一家團圓的溫馨。
顧宴辭眼底波瀾不驚。
他的繼母鬱黎清正在客廳擺弄花草,四十五六歲的人,保養得很好,溫婉大方,又不失顧家主母的氣質。
“你父親在書房。”
顧宴辭神情淡淡,禮貌頷首。
書房裡,茶香嫋嫋。
顧延川坐在書桌前,臉上泛著淡淡的白。
鷹眸深邃,鼻梁高挺,像更深沉穩重又在歲月中沉澱的顧宴辭,但沒那麼冷。
顧宴辭長身鶴立,一高一低,半晌無言。
“你的狀,有人告到了我這。”顧延川板著臉:“說了多少次,為人處事不可不顧後果。”
“用錯失、把柄拿捏他們,太急功近利,手段雷霆有時好,但你現在過了頭,他們不跟你談利益,你不僅要談,還要堵住他們談人脈的手段?”
顧宴辭冷冷道:“我不需要背叛公司的那些人脈,如果您需要,您在意,悉聽尊便。”
在樓下麵對繼母時,顧宴辭心底沒有一絲波瀾。在他眼裡,繼母、顧既白、顧知野都隻是時常要見麵的陌生人。
他禮貌打招呼,客氣疏離。
對上顧延川,心底難免泛起波瀾。
顧宴辭變得很冷,像冰冷的刺蝟,陰沉沉地站在冰天雪地裡,防備地盯著眼前人。
顧延川被噎得臉色鐵青,沉默良久。
“罷了,下去。”
顧宴辭點頭。
抬步離開。
穿過客廳,他腳步未停,徑直跨過大門,未曾注意到管家欲言又止的臉。
出來時,天黑了大半。
長夜繁星點點。
顧宴辭腳步加快,見吱吱的心情莫名變得有些急切。
“跟那貨說,今天他敢碰一下我的車,明天我廢了他的人。”
“我明天飛過去。”
“誰不能出門?你在質疑誰?我?”
夜色裡,狂傲的三連問氣勢一浪比一浪高。
顧知野穿著黑色皮夾克,頭發染成了當下時髦的樹莓紅,微分碎蓋的發型,蓬鬆飽滿,隨著他勢比天高的不滿,短發微揚。
掛脖耳機,皮夾克上掛著繁瑣的金屬,敞開著,裡麵就穿了一件深色內搭。
桀驁不馴,張揚囂張。
初冬的晚風撫過。
顧宴辭擰眉,下意識地攏緊外套,和顧知野擦肩而過。
等到他走遠,顧知野陰沉如水:“他那是幾個意思?”
把他抓回來的小管家措辭謹慎:“可能看著您的著裝,覺得有點冷。”
顧知野:“?”
“他一個南極企鵝科考團代表的大冰山,有什麼資格覺得我冷。”
小管家抿唇:
“可您看著確實很冷。”
顧知野冷得咬緊後槽牙:“是誰把我從海島抓回來的?”
***
顧宴辭到家時,八點。
已經過了飯點。
不同於以往,彆墅內亮著燈。
門剛開出一條縫,顧宴辭聽見李阿姨的說話聲。
“吱吱,顧先生好像回來了。”
“爸爸————!”
小奶音自遠而近。
穿著新裙子的小胖墩展開小手,興奮地朝顧宴辭撲了過去。
顧宴辭下意識彎身,抱了個滿懷。
空落的心瞬間被填滿。
“吱吱,”顧宴辭停頓幾秒,“爸爸”這個自稱對他而言還有點為難。
“怎麼啦。”
“我還沒有為你取名。”
李阿姨笑著:“是是是,總不能三歲了一直叫小名,得取個大名。”
小名可愛一點,大名意義不同尋常,寓意更深。
它是為人父母等待孩子呱呱墜地後,絞儘腦汁思考無數遍的結果。
是一種,潛藏著的愛意。
吱吱為難戳手指:“我喜歡名字。”
是係統叔叔取的。
係統叔叔說,叫“zhizhi”,她跑去跟院長奶奶說了這個,院長奶奶說她喜歡嘰嘰喳喳,就叫吱吱。
顧宴辭:“還讀這個音。”
“字不同。”
“顧知之,知之為知之的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