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高燒後總是會出現的噩夢,仿佛是因為在爹爹身邊,因為有了靠山不怕了,竟然都沒有出現,也沒有如白日裡那般警醒。
小孩子淺淺的呼吸聲頓時在安靜的飛舟之中響徹,虞宗主凝固住一樣,一動不動,楚行雲也輕輕起身,往一旁去看如今行到哪裡,沉吟片刻,還往一旁的香爐之中點了一點凝神靜氣的熏香。
他初見虞悠悠時就已經發現她瞧著精神不濟。
不僅像是水米沒有人喂養,還有更像是睡得不踏實。
不過身在沒有人關心她的魔城之中,那些坎坷,哪怕小師妹看起來不大在乎的樣子,他也不願一見她就追問戳她心窩。
……等把小師妹養得白胖起來再找那赤焰魔君算總賬也來得及。
心裡想著這些,楚行雲忍不住回頭,去看虞悠悠與虞宗主父女。
雖然是心胸開闊的天之驕子,也素來對自己的朋友真心誠意,不過行走修真界,楚行雲又出身最擅長爾虞我詐的皇族,從來都不是心善的小白,待人時也並非全然沒有防備。
他還是第一次遇見虞悠悠這樣的小家夥兒。
哪怕是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可從未一同生活,從前也從未現身,可哪怕這樣陌生,哪怕有著血緣天然的親近,可她對虞宗主的這份信任,轉眼就能在陌生的父親身邊呼呼大睡,看起來也有幾分可愛和擔憂。
那是全然的信任。
雖然小師妹瞧著也格外信任自己這個師兄,卻還知道偷偷看他的臉色,還有些怯怯的。
可在虞宗主麵前,她太自在了。
就像是篤定了這世間無論發生什麼,她的爹爹都會給她做靠山。
不過這種天然的信任的感覺並不壞。
楚行雲眼角泛起淺淺的笑意。
虞悠悠倒是不知道自家大師兄無聲地望了自己這麼久。
她的的確確很久沒睡好了,如今好不容易睡得香甜,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是在一處陌生的殿宇裡。
這殿宇恢弘壯麗,寶光萬丈,哪怕是在殿中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整個殿宇的巍峨宏大。
此刻殿宇安靜,她正被虞宗主一手抱著,如今她醒了,揉著眼睛打了一個小哈欠。
虞宗主盤膝坐在玉席上閉目養神,見她醒了,忙關切地問道,“悠悠,可覺得哪裡不適?”
他神色關切焦慮,虞悠悠睡了好香甜的一覺正覺得舒服多了,聞言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肚子。
“餓了?隻是餓了?”虞宗主見她並無不適,隻不過是餓了,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從儲物戒中取了溫溫的蜜水和孩子適合吃的軟爛的點心,又以靈氣在虞悠悠的經脈中逡巡一圈。
依舊並無異樣。
可算起來從他們從魔城中回歸宗門,如今已經過去三日。
虞悠悠已經睡了三日不醒。
虞宗主已請見多識廣的宗門仙階強者查看過。
宗門長輩所言“沒什麼問題”眼下看確實如此。
可再得了保票,做父親的心也是不能完全放下。
睡了三日明顯精神了很多的小家夥兒卻像是與她爹爹心有靈犀,一邊美滋滋地伸出瘦瘦的小手去接蜜水,一邊忙拍著自己的小胸脯說道,“好。”
“是麼。”虞宗主眼神柔軟地看著為自己寬心的閨女。
“夢。”咕嚕嚕地喝光了蜜水,小家夥兒一抹嘴,一手捏著點心,一邊把小手放在臉頰邊上,一歪頭呼呼了兩聲,艱難地憋出一個字。
虞宗主忙問道,“睡得好是因為沒做噩夢?從前都做什麼噩夢了?”他正說著話,就見大殿門口走進來一對極俊美的青年男女修士。
其中一個自然是虞悠悠認識的楚行雲,另一位眉目秀美,蛾眉凜凜的女修手中托著一爐靈丹,不苟言笑的樣子。
這兩人走進來就聽到虞宗主的問題,不由將目光都落在虞悠悠的身上。
小家夥兒難得被這樣眾目睽睽地當做焦點,再想想自己那光陸離奇的噩夢,一邊怯怯偷看了一眼那位不愛說笑似的的美麗女修,一邊拿空著的小手不好意思地扯著自己的小衣裳,努力了半晌說道,“打……”
她的噩夢裡,似乎一直都在打架。
漫天的鮮血,無數的屍身,巨大的妖身魔影在蒼穹遮天蔽日,互相爭鬥,空中綿延不斷地灑落著滂沱的,不知來源於多少仙魔妖的血雨。
她似乎懸浮在那屍山血海裡,那無儘的大陸翻江倒海,整個世界都像是在湮滅,可哪怕天崩地裂,山河倒懸,那鮮血依舊沒有斷流。
冥冥中,就像是哪裡傳來一聲沉悶的咆哮,那遮天蔽日的爭鬥中,似乎有一團……
小家夥兒發了一下呆。
她都想不起來了。
不過小孩子麼,一個噩夢而已,她也並不在意,而是急忙對關心自己的大家說道,“沒。”
在爹爹身邊,就沒做噩夢了。
她對那噩夢也模模糊糊,虞宗主也不勉強,隻在心裡把害閨女做噩夢,不知道給閨女看了什麼壞事的赤焰魔君重重記上一筆。
他摸著她軟乎乎的頭發溫聲說道,“悠悠彆怕,往後爹爹護著你。對了,這是你二師姐,你剛剛回轉宗門與她初見,日後好好相處。”
很美的女修上前,將手中溫溫的丹爐放在仰頭呆呆看她,呆若木雞一看不大聰明的小師妹身上。
努力半晌,她略帶嚴苛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幼崽捧住瘦瘦的小臉,心裡升起大大的快樂。
書裡從來不苟言笑的二師姐對她笑了。
二師姐一定很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