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覷著老太太發白的臉,扯趙廣安衣袖,“阿耶,算賬的事兒不急,你想啊,王家人進京後,肯定廢寢忘食的讀書,都說十年寒窗,他們刻苦十年,眼瞅著要出人頭地了,結果因為德行不好不能做官,你說他們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到那副情形,趙廣安嘿嘿一笑,“還是三娘你聰明,行,就等他高中後咱再去算這筆帳。”
見他打消了去京城的念頭,老太太鬆了口氣,說起正事道,“難民增多,你四叔讓咱去縣裡住一陣,我琢磨著這事宜早不宜遲,待會就收拾行李,天亮就走。”
“這麼急?”趙廣安看向門外,“梨花娘回娘家沒回來呢。”
老太太皺眉,“讓劉二去接她。”
劉二站在門口,手裡拎著梨花挖回來的草藥,聽到老太太吩咐,把草藥掛在簷下的竹竿上,“老太太,我走了啊。”
“慢些,彆摔了。”老太太叮囑了句,轉身去大房讓她們收拾行李。
梨花有話和劉二說,與趙廣安耳語兩句就追了出去。
院裡,劉二聽到她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三娘子有話說?”
“劉二叔可想隨我們去縣裡?”
劉二屈膝,視線與她齊平,“三東家怎麼說?”
“阿耶讓你跟著…”
劉二沒有糾結,“那我就跟著。”
得了這話,梨花放心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她的屋在西邊,白天出門時,屋裡還亂糟糟的,再進門,桌椅板凳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衣衫鞋襪也疊好擱進了櫃子裡。
她挑了塊深色的布鋪在竹席上,然後往上麵放東西。
深灰色的夏裳兩套,竹黃色的冬裝兩套,四雙鞋,一個水壺和一個火折子。
東西不多,打好結綁在背上,感覺不到重。
她把包袱背到趙廣安的屋,緊接著就去了灶房。
家裡人多,灶房一個人的話忙不過來,所以平日都是劉二媳婦和他老娘在管,梨花本想爬窗戶進去,不料裡麵劈裡啪啦燃著柴火。
米飯的香撲鼻而來。
她咽了咽口水,探出頭,視線與劉二媳婦撞個正著。
劉二媳婦眨眨眼,扯起嘴笑起來,“三娘子,我煮飯,快好了。”
梨花看著她,火星子燒得旺,照亮了她鼻翼兩側的麻子,分外瘮人。
劉二媳婦似乎不知道,仍在那兒笑。
梨花攀著窗欞跳進去,左右看了看,“佟阿婆呢?”
“去老太太屋了。”劉二媳婦繼續攪釜裡的米,梨花走近一瞧,“我想吃米飯。”
“那我瀝米。”劉二媳婦擱下木勺,去找筲箕和木盆,她動作慢吞吞的,梨花怕米糊了,拿著勺往釜裡攪了攪。
問劉二媳婦同樣的問題, “劉二嬸,你想隨我們離開這兒嗎?”
劉二媳婦把筲箕架在木盆上,一臉笑嘻嘻的,“我聽劉二的。”
梨花心裡有了數,“待會你就回屋收拾,帶幾件薄衣服和厚衣服就好了。”
“咱要在縣裡待很久嗎?”劉二媳婦笑道,“離秋涼還要很久呢。”
梨花說,“有牛車,多帶幾件衣服占不了多少位置。”
“被褥帶嗎?”
“不帶。”
厚衣服有布擋著,若是被褥,外麵那些人就該起疑了。
她家是地主,一旦招搖過市就會成為衙門殺雞儆猴的對象。
梨花不敢冒險。
鍋裡重新添了水,劉二媳婦把米倒進飯甑,再把飯甑放到釜裡,蓋上竹製的釜冠,問道,“要帶糧油嗎?”
梨花來灶房就是為這事,“你忙你的,灶房裡的物件我來收拾就好。”
“我幫你呀。”劉二媳婦拍拍衣服,“不行,劉二說了,你是東家,我要幫你乾活。”
梨花想了想,“那你揉麵蒸些饅頭。”
劉二媳婦反手指著自己,“我嗎?我娘不讓我碰細麵的。”
舀米和麵是她婆婆在做,有次她婆婆生病起不來床,她就自己去舀缸裡的米,差點被她婆婆打死。
梨花知道這事,佟婆子偏心劉大兩口子,經常苛責劉二兩口子,尤其是劉二媳婦有點傻,稍不順她的意,她就打罵人家。
看劉二媳婦害怕,梨花說,“我讓你做的,她不敢說什麼。”
劉二媳婦這才抱著盆舀細麵去了。